《金玉奴》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永治三十四年夏,正赶上梅雨时节。
漫天雨丝缠绵月余,蒙蒙雾气弥漫在山路间久久不化。
一辆马车行驶在泥泞崎岖的山路间,轱辘反复轧在先前的车辙之上,兜兜转转总也不得章法。
早已开线的车帘被人挑起,贺长情的声音透露着几分疲惫:“还没找到路吗?”
驱车的黑衣少年闻言皱了皱好看的双眉,面色愈发凝重:“雾气不散,怕是很难出得去。要不然,先原地休整再想办法?”
“也只能这样了。”贺长情掀开车帘,并没有去搭少年好意伸过来的双手,只自顾自地提着被鲜血染脏的裙摆跃下马车。
“主上,您的伤势……”沈从白望着那一袭略显陈旧的鸦青色衣裙,欲言又止。
“无妨,血早已不流了。”
贺长情用那张苍白双唇说出的话语并无几分说服力,但斩钉截铁的口气,根本不容沈从白有半分质疑。
只见她先是环顾四周,随后径直走向了一块大石,半蹲下来细细地观察并用指头摩挲起上面的纹理来。
他们被巡检司盯上了,那群恶犬就如附骨之蛆,不仅罗织了莫须有的罪名,还设计令贺长情在认罪书上画了押。此行便是拼个玉石俱焚,也定不能让认罪书落到圣上的手里。否则给了圣上端掉鸣筝阁的由头,所有人就都大难临头了。
可天不遂人愿,莫说他们没有拿回所谓的认罪书,单论此时此刻的情形,前有大雾封山,后有追兵穷追不舍,便已是落入了九死一生的绝境。
沈从白看着贺长情忙活的背影,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不禁频频叹气。
许是他的叹息声过于扰人,贺长情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个帮手:“小白,你去看看四周的石头,布满青苔的一面是北,相对干燥光滑的一面是南。一定要快,我们等不及雾散了。”
原来主上是在找方向,从方才起就一直手足无措的沈从白此刻有如醍醐灌顶,着急忙慌地应了声,便顺着贺长情手指的方向挨个找了过去。
二人运气还算不错,不消多时便重新寻得了方向。
贺长情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因这一动作,她的目光不由得便从手腕带到了浑身各处。不知何时,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裳能被血迹洇染大半,便是颜色发深,也扎眼得很。
伤口又崩开了。即便她刻意换了身衣裳,还找了辆农户的马车用以伪装,可现下若是被追上,恐怕反倒成了拖累。
当断不断,必受其害。贺长情未做过多思索:“小白,你驭马之术学得如何了?”
沈从白习武满打满算才一年之久,驾车驭马也是半个多月前刚有接触,如今能临时上任驾着马车逃亡已是侥幸。他不解,主上何故如此相问:“可能,八成,也许凑合?”
贺长情挑挑眉,却是抛过去一个了然于心的眼神:“小白从不夸大吹嘘,你的凑合,那定是十分在行。”
直到贺长情跨上马,二人共乘一骑,沈从白还在心中发虚。
从贺长情的角度看去,前方的少年人背脊紧绷僵直,后脖颈甚至都淌出了一片亮晶晶的汗。
沈从白的能耐有几分,究竟是藏拙还是被掏空了棉絮的枕头,她都心中有数。这般要求,其实就是在赶鸭子上架。但若不如此,她左肩被箭矢射中,浑身多处重伤,根本就无法骑马,再不指望沈从白,等巡检司追来围剿,他们二人可就当真没活路了。
到那时不仅鸣筝阁要完,就连六皇子都会受到牵连。
这里的地形她算不得熟悉,但好在令手下人绘制过此地的地形图:“往东走。要出林子,约莫着只需半刻钟。”
“是。”沈从白备受鼓舞,双腿一夹马腹,带人一气奔入了沉沉雾霭之中。
雾气弥漫的山林中,视野受阻,沈从白全凭一鼓作气朝着东边的方向横冲直撞,旁逸斜出的树枝冲着脸颊划来也顾不及闪躲。
就这样,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将他急促的呼吸全然压了下去,可未有多时,还是杂糅进了旁的动静。
这声音,莫不是……
沈从白前倾的身子一滞,正要扭头去望,便被贺长情在后背轻拍了一掌:“别回头,他们追上来了。”
“好。”沈从白攥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行进的速度即便没有因为回头而分心,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再这样下去,他们是一定会被追上的,这可如何是好?
屁股一阵剧痛传来,沈从白只觉得身上一轻,下一刻他人便从马背上坠落,接连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贺长情把力气都用在了踢他的那一脚上,此刻面色白得有些骇人:“我把人引开。你先找地方躲好,一定要赶在他们回京前毁掉认罪书。”
马背上的重量骤减,后面的话都随着一人一马的远去而消散在风里。望着贺长情那后背上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便是再犹豫不决,沈从白也只能咬咬牙,先行藏匿起来。
这一路上的狂奔加重了贺长情的伤势,她甚至能在湿气环绕的白雾中闻到一股股血腥味,为本就潮湿黏腻的梅雨季节又平添几分难捱。
即便眼皮越来越沉,身子也不住地打起摆来,她也不能停,要努力跑得更久一点,再远一些。只要沈从白不被发现,鸣筝阁就还有救。
贺长情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只是她没料到巡检司的人来得这么快,更没算到,前方薄雾之后,赫然出现了一座断崖。
身后追来的马蹄声愈发清晰,每叩击一次地面,就犹如大鼓紧贴着她的耳朵在咚咚作响。
直到一支冷箭嗖地擦过她的裙角,正中马腿,贺长情甚至都没能来得及惊呼一声,下一刻便宛如被折断双翼的鸟儿,灰扑扑地砸向了地面。
巡检司的人动作迅速,一个个如追风赶月般手握着利剑呈包围之势,将她堵得密不透风。
“小阁主,这下还跑吗?”
人墙火速分列两侧,让出一条道来,便见一长相俊逸的男人从人群中缓步走了出来,只是他脸上的刀疤狰狞可怖,着实令人无法忽视。
这一跌险些将贺长情的五脏六腑给颠出来,她喉头一滚,径直吐出一口血沫:“不跑落你手里,还能有命活吗?呸,卑鄙无耻的小人。”
“枉你还是鸣筝阁的阁主,兵不厌诈的道理不懂吗?”男人自说自话,语气中满含着轻蔑之意,“终究只是个小娃娃,能成什么气候!”
成不成气候还来日方长,现在下定论实在为时太早。因为身后的悬崖峭壁,便是老天赐的一线生机。
不跳,被生擒等着自己的不仅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稍有不慎还会被他人用来要挟六皇子。若跳,就算没有生还的希望,也好过反被掣肘。
这种账,她向来算得清楚。
贺长情抬眼望向了眼前之人:“你不是想知道密信在哪儿吗?”
毕竟是巡检司苦苦搜寻的东西,男人听了不禁露出欣喜之色:“在哪儿?”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但只能你一个人来。警告你,别想耍花招,不然一辈子都休想知道密信的下落。”贺长情摸出了腰后别着的匕首,在众人都未有察觉的情况下,缓缓拔出了刀鞘。
人人都说鸣筝阁背后的主导是六皇子梁淮易,贺长情与之来往密切。只是巡检司苦于没有证据,就算扳倒了鸣筝阁,也未必能彻底铲除六皇子在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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