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鸟雀鸣啼,谢枝意醒来的时候天阶亮了大半,殿内熏香早已熄灭。
殿外宫婢听见里屋响动纷纷入内,不多时手中捧着盥盆巾帕,沈姑姑挑起玉帘弯唇浅笑,“公主,昨夜歇息可好?”
谢枝意犹记得昨夜等不及青丝尽干便睡了过去,本以为心绪不宁到了半夜极易失眠,奈何暖融熏香催人沉沉欲睡,这一夜倒是休息得不错。
一夜好眠,谢枝意的心情也很舒畅,“一切都好,昨夜的香……”
她顿了顿,唇角轻牵,“似乎和过往的蘅芜香不大一样。”
沈姑姑唇畔笑意窒了窒,瞬息恢复如常,语气一如既往充满着担忧。“此香可有什么不适?”
谢枝意摆手道,“沈姑姑多虑了,这抹香香味清淡更好入眠,不知是宫中哪位女官制成的?颇合我心。”
沈姑姑眸光微闪,没能叫她看出破绽,“公主喜欢就好,至于那位女官……先前调任去了行宫。”
行宫是太后所居之处,距离盛京颇远,听她这么一说谢枝意也没有继续追问的必要。
换过新裳,沈姑姑帮着系垂绦,眼睑低垂,不经意道:“公主这三年瘦了些,以前的尺寸对不上了,可要寻尚衣局的人来重新量量?”
谢枝意并不打算长久留在宫中,昨日概因陛下开口才不好婉拒,虽说眼下这宫里头没有那人的存在,可过往的记忆哪里是那么容易消弭的?
“不必了,用过早膳我要去一趟凌霄殿。”
谢枝意的心思但凡她不愿意说只能由旁人忖度,沈姑姑命人将膳食一一呈上,随后找了个由头离开长乐宫。
漫漫宫道,沈姑姑走得心惊胆战,直到来至东宫门口,守卫即刻放行。
东宫的一切和三年前别无二致,守在书房前的是太子心腹林昭,林昭见她来了先行通禀,直至书房内传来一声清冷的“进来”,沈姑姑才颤颤巍巍迈着步子入内,跪地叩首,恭敬无比。
“拜见太子殿下。”
萧灼一袭白衣锦袍,头束玉冠,面庞清隽如画,敞开的窗牖送进一缕清风徐徐扬起他的衣袍,光影之下似幻非真,仿佛这几年修道养性渐渐淡去他的戾气,自有翩然若乘风归去、孑然而立谪仙之感。
倘若——
沈姑姑不曾嗅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道。
她极力忽视着这点异样,眼观鼻鼻观心将今早之事尽数禀明:“殿下,公主今晨并未起疑,似乎很喜欢昨夜的蘅芜香。只是……”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口。
萧灼鸦羽低垂落在眼睑前投下一片阴翳,深邃墨仁幽暗,无人能猜测出他的真实想法,甚至先前一月后归京的消息还是他自己刻意放出来,如今除了陛下萧禹,恐怕无人得知这位太子提前回了东宫,甚至……悠闲到在书房内制香。
——昨夜蘅芜香,便是出自太子之手。
“只是什么?”他的声音淡淡,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牵动他的情绪。
沈姑姑抿唇,如实往下回答:“公主不愿留在宫中,她拒了尚衣局制衣之事。”
修长苍劲的手停下拨弄线香动作,慵懒掀起眼皮,眼神犀利锋锐,骇得沈姑姑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倒是和当年如出一辙。不是都敢背着我有了未婚夫婿,怎的三年来还是这么些胆子?”萧灼低低笑出声,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淬满冰雪,“若是孤没记错的话,她那位‘未婚夫’今日入宫?”
萧灼这句话沈姑姑哪里敢往下接,更不敢抬首去看太子殿下的表情。
这位太子自幼性情古怪,阴晴不定,狠戾嗜杀,眼下虽说在道观清修三年,但内里如何,沈姑姑总觉得一个人骨子里的性情再怎样也不会轻易改变。
屋内一片冷寂,萧灼挥了挥手命沈姑姑退出去,随后才将林昭喊进来。
林昭双手抱拳,“殿下。”
“这道折子送去凌霄殿。”萧灼将桌角边那道奏折推了出去。
林昭自是领命照办。
待他走后萧灼并未起身反倒继续制香的动作,直到最后一步完成盖上香盒他才半阖着眸。
窗外光影交织,他隐约陷入过往回忆。
那是十三年前的料峭春日,后宫一场离奇大火将凤仪宫焚烧殆尽,皇后娘娘薨于火中,身为太子的他愈发残忍狠戾,行事张狂,皇帝哀恸大病一场,又顾念他丧母之痛也就任他由他。
彼时谢蘅只是一个地方小官,因办事有功入宫觐见,太后办了宴席索性让他携带妻女一并来,因而五岁的谢枝意第一次步入宫廷,偏巧迷了路。
碧湖周遭无人,春水冷寒,萧灼整个人浸泡其中似乎感受不到刺骨的冷,眼睁睁瞧着谢枝意一步步走到水边错愕睁大水灵灵的眼睛,惊慌失措要喊人来救他。
萧灼一只手扣着她的胳膊,望着她那双剔透玲珑的水眸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我是水鬼,没有人救得了我。”
谢枝意吓得眼泪一颗颗如珠子般滚落,抽噎着,“水鬼,我不知道你是因什么死的,但你别带走我,我还有阿爹阿娘,我要是死了,他们会伤心的……”
谢枝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颤抖着从荷包里取出宫外带进来的红豆糕递过去,眼泪打湿眼睫,哭得可怜又可爱,“我……我用这个同你换,好、好不好?”
她竭力克制着心底的惊慌失措,试图让这位“水鬼”好心放自己一马。
她的眼睛灵动有神,澄澈干净,即便是哭泣都能叫人心生怜悯之心。
可她哪知,她对上的那个人是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萧灼。
萧灼直接就着她的手一口咬下红豆糕,糕点太甜,甜到发腻。
谢枝意以为他这是同意了,正要抽回手却被他扣得很紧,就算再迟钝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不是要放了我么?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我……我已经把我最喜欢的红豆糕送给你了……”
她以为是自己给的红豆糕不够索性摘下腰间荷包把一整个递了过去,声音颤颤,眼底噙着的泪晕红了她的眼,“这些都给你,我……我还要回去找阿爹和阿娘……”
萧灼没有去接那个荷包,那双阴戾的眼眸一眼不错凝着她,遽然开口说道:“你若是留在宫里,有数不尽的红豆糕。”
谢枝意先是怔了怔,随后拼命摇头,“不,我不要,我想回家……”
她哭着就想跑,然而萧灼的力气实在太大,谢枝意怎么都挣脱不得,直到……萧灼拽着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拽入冷冰冰的池水中,飘渺如雾的声音似鬼魅漂浮在她耳畔。
“陪我一起死,好不好?”
铺天盖地的春水将她整个人里里外外浇透,她本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萧灼又抱着她从水里起来,冷风吹拂而过她冻得浑身发颤,只能依附着唯一的热源取暖,嘴唇颤抖到说不出话来。
萧灼这才满意笑出声,“早这么听话该多好,既然衣裳湿了,我带你回去换新衣。”
谢枝意浑浑噩噩被他带回东宫,宫人取了件太子旧日衣袍帮她换上,池水太冷,不到一盏茶她脸色苍白如纸躺在太子的床榻上,额头高烫,幸而太医来得及时开了方子救了谢枝意,可也是从那时起,她彻底被困在萧灼身边长达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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