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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糖醋水晶脍与金汤玉片(上)

小说:

汴京食野记

作者:

东南枫

分类:

现代言情

林知微端着忍冬水进入内室,发现沈恕的衣物又被穿了回去,她挑眉看向青山,只见青山迅速往拔步床内瞟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她心下了然,坐在窗前的绣墩上,柔声道:“侯爷,我侍候您用些忍冬甘草水。许大夫建议先用食疗生津退热,待李医官来了再辨症调整药方。”

沈恕垂眼看她,目光晦暗不明。

林知微丝毫不怵,手指捏着斜插进碗里的芦苇管,送到沈恕嘴边。

芦苇杆价格低廉又柔韧易折,御街上的店家往往会搭配着饮子附赠一根。比侯府摆在角落落灰的银管更加灵活,能很好地避免日常啜饮时的狼狈。

沈恕嘴角突然被戳上个异物,方才积攒的怒气顷刻消散不少。

他对上眼前美人一双灵动的杏眼,那黝黑的瞳孔里映照出他苍白消瘦,披头散发的模样,与半年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

余下的怒气登时没了着落,尽数化为自厌自弃。

想他沈恕年少高位,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候,像个婴孩般,由着妇人用一根芦苇杆引颈就饮。

林知微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眼中闪过狡黠:“侯爷您就试试嘛,我们可是废了老大劲儿才弄来这些忍冬。我还悄悄往里加了一小块红糖,喝起来甜丝丝的,定不会苦着您。”

沈恕听着她的絮叨,终是闭上眼,张口含住那截芦苇管,轻轻一吸。

伴随着喉结滚动,一股清苦微甘的暖流直入肺腑,丝丝缕缕地浇筑着残破的躯体,连带着额角的胀痛也缓解不少。

他忍不住又吸了一口。

林知微端着碗,见他眉峰隐约舒展几分,嘴角笑意不自觉加深。

一碗水将尽,沈恕才松了口,傲娇的侧过头去,不愿理她。

林知微用帕子为他拭去唇角的水渍:“侯爷若喜欢,我以后多研究些新花样,时时给您备着。”

沈恕眼皮微动,终是缓缓掀开。

他看着她,目光浮上审视与探究。

“你……”他开口,声音嘶哑,却清晰了许多,“到底想做什么?”

林知微将帕子拢回袖中,迎上他的目光,眉眼乖顺。

“我想做的,从始至终都一样。”

“是什么?”

“活着。”她红唇轻启,柔声道,“让侯爷活着,也让自个儿,能好好活下去。”

沈恕目光未动。

他本以为会听到谄媚表白或精心托词,却未想到是如此务实的坦白——在这座风雨飘摇侯府宅院里,主母的生死荣光,本就系于他一人之身。

所以她对他的关注和体贴,只是为了好好活着。

好一个好好活着!

帐内陷入死寂,唯有轻浅的呼吸声。

半晌,沈恕像是耗尽力气,深深地向引枕陷去,阖上双眼。

“下去吧。”他需要时间,来咀嚼她的真意。

林知微从善如流:“是。医官傍晚方至,侯爷若有不适,随时唤我。”

她抬步离开,姿态恭敬。只是在转身之际,那双杏眼里乖顺不再,只余沉静的冷意。

侯府立足的第一步,成了。

脚步声渐远,沈恕掀开眼睫,方才疲惫顷刻褪尽,内里已是冷光汇聚。

“去查。”他对着满室寂静缓缓开口,“我要知道,林氏在边关那十几年,究竟都做了些什么,见了哪些人。”

话音落下的刹那,内室光线微不可察地一晃。

拂尘现身拔步床前,垂首抱拳领命,旋即消失在阴影之中。

……

临近未时,忙碌一上午的林知微终于在偏厅迎来了期待已久的午食。

滋补香浓的羊肉炖团鱼,口感香韧的炉焙鸡,弹滑开胃的糖醋水晶脍,软绵入味的煨萝卜,搭配菌菇素汤、稻米饭和雕花蜜饼,不可谓不丰盛。

林知微饥肠辘辘,吃得两眼放光。她把每一道菜都尝了尝,可她再能吃也只吃了四分之一不到的菜,雕花蜜饼一块下肚,再配上半碗素汤,那喷香的稻米饭便一粒也塞不下了。

林知微问拈霞:“平时侯府主子们吃不完的菜,会怎么处置?”

拈霞心里暗讽,面上却恭敬道:“老夫人和侯爷会赏给身边的下人吃。”

这定例已是老夫人不喜浪费才削减过的。

夫人这般,真是小家子气,吃相也甚是粗鄙。哪像侯爷,素来清贵雅正,每道菜不过三筷,大部分菜都会原封不动地端下去赏人。

林知微看向采月,见采月点头证明确实如此,便道:“那便撤下去你们吃吧。”

秋穗:“奴婢不饿,就在这伺候夫人。”

林知微摆手:“先去吃饭,吃好了再过来,我先休息一会。”

几人麻利地收拾好桌面退下。

林知微则绕过厅中摆着江南新贡青瓷瓶的博古架,侧身躺在靠窗的卧榻之上,刚准备打个盹,厅外便响起松泉的敲门声。

“进。”

松泉抱拳行礼,停在博古架前,沉声道:“夫人,侯爷今日午食未动分毫,请恕小的僭越,特来请求夫人想想办法。”

林知微摆摆手,让他起来:“知道了,我这便去小厨房瞧瞧,晚点亲自去给侯爷送膳。”

松泉目露感激,垂首退下。

林知微进入小厨房时,正巧碰上对着满桌美食长吁短叹的孙妈妈以及耷拉着眉梢的拈霞。

采月、秋穗和帮厨丫头则缩在另一边,吃得正欢。

孙妈妈像只斗败的公鸡,在听说夫人吃得香喷喷的时候有多自得,这会儿看着侯爷原封不动送回来的午食,就有多挫败。

分明是卯足了劲儿做的吃食,反而被侯爷斥道“气温浊重,闻之欲呕。”

她的厨艺竟当真差到如此地步了吗?

林知微心下微动,拿起一块雕花蜜饼,温声道:“孙妈妈的手艺,便是比起樊楼也不遑多让。只是妈妈想没想过,侯爷如今卧病不起,他的身体能否承受这般浓油赤酱的美食。”

“好比这蜜饼,我们吃着香酥甜脆,可侯爷正逢高热,喉头肿痛,如何咽的下去?他当下需要的,不是不是‘好吃’,是‘能吃’和‘愿吃’。”

“这病中饮食,需要清、淡、软、暖。咱们得顺着侯爷的身子来。”

一席话如醍醐灌顶,孙妈妈怔楞片刻,随即深感惭愧。

她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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