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衔着烟，想起院区禁烟，没点，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她随意撑起胳膊，搭在窗台，玻璃窗结上一层冰。
“白小姐没有什么想说的？”
白榆的目光停在她身上，过膝大衣松松拢在身上，高挑宽肩，背又薄，再加几层衣服也不显臃肿。最重要的是，她没穿治安所制服，所以，问话属于私人问询。
“朝雨姐，我做过很多人份笔录，配合治安所，配合404，配合特调局。能说的我已经说了。”
白榆定定地和她对视。
朝雨不动声色捏碎了香烟里的薄荷爆珠，“我看过无数遍监控，案发时间，截获过一条信息。”
温度骤降，空气里弥漫着白烟，是无数凝结而成的小冰晶。
组合起来，一股薄荷沙冰的凛冽气味，顺着白榆鼻腔漫开。
白榆抬眼望向头顶的异能监控，朝雨的异能很快就要突破报警阈值了。
“你们治安所的事，跟我说，不合适吧…”
朝雨的声音赫然打断。
“这条信息来自你的手机，发给一个加密终端。我很好奇，什么信息，需要嵌套这么多层反向追踪程序，所以…”
白榆插口袋里的手动了动，过去好几天了，要是真查到了，应该是一副手铐。
“我那天发过信息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会不会是腕机被远程控制了。”
白榆从口袋伸出手，另只手解开腕机的细带，拎着腕机在朝雨面前晃，“你如果有许可令的话，就带它回治安所查吧，不过要赔我一个新的哦。”
冰霜蔓延，悄无声息地爬满整面窗。
朝雨看了眼那只黑色腕机，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哼笑，只有定罪了才会有的东西，现在怎么可能有。
“许可令，暂时没有。”
她手里那根烟慢慢转了一圈，屈起指节又掐爆珠，啵的一声，薄荷味更重了几分。轻描淡写换了个话题。
“你跟它，有过两次交手记录，除了异能的形状颜色，还有别的吗？”
朝雨垂下眼来，对比全联邦记录在案的空间系异能者，没有结果。
三种可能性：一是偏远星系档案记录不全；二是档案被列为机密，存于军校等特殊部门；三是内部人员篡改档案。
白榆沉默几秒，“远距离接触，我没见过它，只见过它的异能。但它的传送能力比前一次弱。”
朝雨望向白榆黑亮的瞳仁，这是笔录里没有的东西，“刚想起来？”
“嗯。”白榆点头。
“怎么得出的结论？”
白榆没有说谎，只是挑着说，“你看过我的档案吧。我对异能有特殊感知，把它的异能比做水流的话，第一次是大河，第二次是小溪。”
现在提供了一个新的方向，从异常消耗角度入手。它的身体机能出现问题，或者发生了需要高强度使用异能的事件。
朝雨十分熟悉异能监控的阈值，况且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动了动手指，在监控报警前，将满室冰晶，化为水雾。
“嗯，”朝雨理了理领口，问出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觉得迪恩画的怎么样？”
迪恩？白榆脑子飞速旋转，好像是那个被噩梦吓得自杀的漫画家，可他就挂了个名，不都是压榨卡伦在画吗。
白榆挠挠头，“我没看过。”
“迪恩画的很烂。”
“但漫画的线稿、上色、分镜，我很喜欢，这就够了。”朝雨收回目光，“走吧，朝露应该要醒了。”
她率先从窗台边离开，风卷起领口，翻开一角，里面别着治安官的证件。
白榆慢慢跟在后面，朝雨喜欢的部分，都是卡伦画的。所以，今天的问话，比起找线索，更像是…
白榆摇摇头，想多了吧。
幽蓝的灯光下，两人好像置身海底，没有声音，只有两条影子，在舱室前的等候区，一左一右站定。
一排一排的输液袋倒挂着，下面是医疗舱，朝露的对应的倒计时。
【00:31】
她马上就醒了。
“你不进去看看？”白榆问。
“她不喜欢受伤后一醒来，我在旁边。”朝雨语气轻飘飘的，“会有压力。”
朝雨随手剥开一颗薄荷糖，递给白榆，“今天的对话，麻烦对朝露保密。走了，记得跟她说我来看过。”
三十秒后，“滴”一声轻响，生理参数稳定的绿灯亮起，医疗舱升起半透明的罩盖。
朝露睫毛动了动，眼皮掀开一线光，“小白你还在这里？”
“你姐刚来过。”白榆站在她床头，侧身让位。医生过来调了下参数面板，“还有疼痛的位置吗？”
朝露试着动了动胳膊，扯到连接在颈后的恢复线，麻麻的，“没，不过有点麻。”
医生皱了皱眉，走过来检查恢复线，“问题不大，可能是刚动了一下，接口移位，漏电了。没有疼痛了就起来，出院吧。”
“这么快？”朝露扳住治疗舱壁，往外爬。
白榆绕到另一侧，伸出胳膊，让她借力。
“你手上怎么全是绷带？”朝露看见袖子下方露出的布须，环顾四周，人多眼杂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白榆抿了抿嘴，“先回学校？”
*
第四区。
满目疮痍的废墟上，阿比踏过一地碎片，脚底踏上一块嵌着骨刺的甲壳，尖锐的触感透过靴底刺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但身后有一个小队，此时脱鞋，有失体面。
其实无人在意。
他身后的小队成员早就分散开来，各自操控着肩扛装备与手持工具，埋头苦干。
机械臂嗡嗡作响，伸出切割锯，冲着地上的残破虫躯切割下去。
甲壳破裂的声音像是干布摩擦玻璃，特别刺耳，黏稠的蓝色血液溅上防护面罩。
“第三型残肢完整，脊髓电刺激后仍有反应，提取。”
“这只虫心残留，注意降温，小心爆炸。”
“快！液氮箱在哪里？”
“虫血存储温度必须保持负150℃以下，都看仔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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