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七点半,朱红茱站在冷风里,挂了给她爸拨去的电话。
卡顿在锁屏界面的步步高手机,被小心塞回口袋,女孩缩起袖子,加快步伐朝前走去。
北京的冬天最冷在腊月,但在十月中旬就能初见端倪,一旦立秋,夏天的温度就像海面的潮水一样褪去鲜艳的碧绿色。
接着,黄叶会像雪一般一夜之间疲惫的堆积在道路上,高大乔木很快就秃了,只剩下两侧浓重墨绿色的,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干硬绿化带坚强点缀着路面,冷飕飕的穿堂风吹过,它们轻微的摇晃,抖落身体上的灰尘。
朱红茱穿着校服,半长马尾松垮垂在脑后,脸型尖削,四肢乏力,嘴唇发干,唯独眼睛有些精神。
内衣的设计是最简单的那种,带着最简朴的老气与坚硬,俗气但结实,怎么都穿不烂,但把她的胸腔箍的很紧,有的时候会有些喘不过气,售价23.99元。
头绳的丝线处断开,漏出胶质内圈,售价1.5元/卷。
运动鞋的鞋底开裂,鞋面磨损非常严重,售价19.9元。
剩余的,书包和里面的毛衣是前台送给她的,价格不明,但显然不贵。
除开用度,还有吃穿。
早餐在住所,吃店里前一天剩余食材,晚餐在住所,吃店里当天剩余食材,需要考虑的只有午餐。
午餐,这个月被很好的控制在了15元/天,学校食堂新增了免费小菜和汤的花样,在钱包干瘪时可以至少对付两天。她这个月剩余200元,有些危险。
一切都看上去可悲,但今天有很好的消息,浑身都是廉价品的朱红茱的脚步,不如往常沉重。
拖了很久的成绩恩赐般发下来,成绩屏条上展示,她上半学年模拟考了全校第三百三十名,市排名五千多位。
虽说上不了什么好学校,但在超一线城市,这是其他家庭能靠拢的高水平家教面前,非常难以仅凭自身努力达到的成绩。
而且,还超越了自己之前所有考试水平。
脸上泛起很浅的涟漪,刚走出校门,朱红茱就想告诉父亲这个微不足道的喜讯,但总是占线,只能放弃。
她放下情绪走路,注视着眼前车水马龙的街景,感觉自己的心不急不缓地跳动着,几乎被噪音彻底淹没。
显然,朱红茱难以融入这里。
一年前,她从乡下中学转进这所条件过分优越的学校开始,生活就变成了噩梦。
在县城中学,她可以保持名列前茅的成绩,甚至可以拿到全校第一,转学后,名字就停在了可怕的中游。
这意味着她唯一擅长的东西也不复存在了。
一流高中学校的课程体系非常不同,有“小三门”,有融合课程,有实验课程,有强基计划,有靶向培训,还有很多社会评价实践活动。
这里一半的学生都会出国,就算不高考,也有可观未来。
大环境看似和平,实则残酷。
在这种超一线城市,前二百名,或许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达到,但到了前五十,则靠的更多是资源和环境。
全校第一的男学生,父母皆是外企高管,从小就上的是海淀的国际幼儿园,然后是国际小学,接着是名校附中,来到一流高中,最后结局多半是出国进入常春藤学校。
几乎没人在学校学习,其他学生往往花费大把的时间找专业培训辅导一对一教课,还有人据说能拿到真实题库,约等于保送,名校入场券几乎稳拿。
在了解到这一点之后,朱红茱绝望的挤出时间努力的一年,勉强达到了这个成绩。
却还是不够。
并远远不够,且绝非一般难以企及的天堂美景一样的及格线。
班主任曾与她谈话,面对这个面色苍白总像是心虚的乡下姑娘,男老师话说的委婉:
“你假若保持现状,二本院校是没问题,但这才是第二年初啊,你偏科严重,英语和化学太差,男生发力晚,后劲儿上来能轻松超越你们这些小姑娘,到时候,这个名次都不一定能保住。”
朱红茱没有反驳,还挺肯定这番言论的。
她从小脑子活,数学成绩好,但村里没有英语和物化生老师,初三之前这些科目等同零基础。
拼命自习和提高文科成绩通过中考,拿着还算不错的成绩来到高中,她物理有天赋,生物相对简单,理科算是勉强补上来了。
但英语,仿佛成了一本永远也读不懂的天书,一个持久横梗在原地的恶魔,她每次闭上眼,都是小学老师拿着粉笔,艰难的用古怪方言发音的ABCDE……
往日好像是恐怖片,固执的站在脑海的阴影处。
很快,朱红茱觉得人来人往的办公室变得很大,周围很吵,视野也变形,老师的声音被无情的淹没后,她就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缩成一个黑点,彻底的堙灭了。
……
其实她总是能深刻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坐了公交车,经历与老家宛如两个世界的繁华风景,再走不到一公里,短途旅行到终点。
下了车,睁开眼,关于过去的梦一瞬间就醒了。
司姐的店开在过分繁华的路段,周边围绕着的建筑多数是奢侈品大楼和四星以上高级酒店,多数时间都是豪车停驻,常有打扮光鲜得体的路人经过,朱红茱的朴素校服形象,非常惹眼。
她机械的推开玻璃门,穿过装饰感十足的走廊,一声吆喝炸裂般响在耳边。
“——————いらっしゃいませ~新鲜刺身、暖锅都备好啦,快进来暖暖胃吧………诶,是你啊。”
门口招呼的领班徐姐见到她,颇为不满。
头发全部挽在脑后的女人失去笑容,她低低吼道:“怎么又从前门进来啊,后门在路南,主管说了多少回了都听不懂吗?这样搞得地板又脏了。”
鼻子有点痒,朱红茱脖子垂下去,无语看开口笑着的鞋子,内心升起一阵懊恼。
都怪她又走神,再度因为肌肉记忆犯错,导致挨骂了。
最近总是走神,可能由于高中生典型的睡眠不足,可能由于有点焦虑,可能由于入秋传播的流感病毒,脑子总是嗡嗡地响。
那股声音如同神秘力量,始终停不下来,属实可怖。
“对不起,我等会立刻收拾。”她诚惶诚恐地说。
见朱红茱道歉了,领班没有再计较,抽抽鼻子冷脸去盯别的桌。
由于还在上学,又是被老板娘司姐收留的,大家对她的态度都很复杂。
爸爸带着她来到这里后,就把她托付给了司姐。
同为老家人,司姐早年就来这发展,如今买卖做大,彻底扎根,难得看到穷老乡不嫌弃,还让朱红茱住在自家别墅的保姆间。
唯一条件是,她要在店里帮忙做工。
“人手少嘛,现在的年轻人要么不认真,要么鸡鸣狗盗的,自家人用的放心,按这辈分,你还算我亲外甥女,以后你和欢欢去一个学校,两个女孩作伴上学我放心,还能互相竞争。”
司姐如是说,很豁达的态度。
朱红茱爸爸千恩万谢,朱红茱也懵懵懂懂答应。
然而事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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