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半晌没将药碗递来,春念人不明所以,当即要收回手,却倏然被对方握住了手腕。
男人手掌修长有力,掌心包扎伤口的纱布轻擦过她腕上肌肤。
春念人眼帘上掀,看向他的眼神不复清明。
似望非望,似观非观。
他这副不能耽于情爱的躯壳里该有的清醒与理智向来维持得很好。
情绪于他而言也需敛藏好,久克制。
可他这一举动,超出君臣之礼了。
沈君州注视着她的神情,掌心之下传来她轻薄肌肤的清温,心上情绪却由此静了下来。
他蓦然低笑,静观她一双鹤目中山光水色倾倒而出,清绝和美,还有…少见的疑惑。
松开了手,将凉置好的汤药稳稳放在她掌上。
“轻徭薄赋,修生养息,兴建府学,开化民智。”
“不出十年,我朝人才辈出,他们会成为平唐最坚固的基石,最稳固的中流砥柱……”
他在回答她曾暗中抛出的问题。
世家之患和他的治世之道。
你的试探,你的忧虑,孤回答你。
春念人的心为之一震,此时此刻在此,沈君州此举全然在她预料之外。
诚然,她一直在观望。
重民生则民富国强,兴教育则人才济济。
于世家盘踞之上,将其权柄分而化之。
春风化雨,这是帝王该有的胸襟和仁德。
可眼下明明是君臣交心的和谐场面,她却清晰察觉到幽微处有些东西偏离了轨迹。
当然,沈君州这颗帝星升起的速度之快也令她咂舌。
沈君州详视着她,倏然间,一片海棠花瓣轻掠过她眼前,惹得她轻睫一颤。
他笑意不显,倒是正经。
“公仪先生以为如何?”
“殿下心系黎民,实乃天下黎民之福。”
春念人缓缓垂眼,抬手掩唇,面不改色地把药喝了。
以往她为谋臣,沈君州为主君,她受其礼待。
然而礼待有余,亲近不足。
如今约莫有些……
亲近有余,礼待不足?
……
平京,柱国将军府。
藏书阁内的竹架上藏书陈旧,垂下一条条绢签流苏。
如此书香清静的所在,是林献被罚关禁闭思过的地方。
两位少年坐在竹林间,执子对弈。
林献禁闭月余,性子倒是比往日沉静了许多,眉眼间也没了往日的恣意。
沈元禧打量着他不喜不悲的脸色,捏着棋子小声说:“舅舅已去了终南海疆,你也不必整日闭门不出,母后昨儿还问起你,我说你伤还没好。”
林献不语,执白于棋盘左下落下一子,这一子宛若石子击穿平静湖面。
率先打破看似平衡已久的局势,与此同时,黑子溃退。
看着棋盘上的转瞬天地变的场面,沈元禧一脸衰色,将棋子扔回棋盒里,弃了。
“江南府事毕,大哥明日便回来了,我的好日子就像这手棋一样,废了~”
他摇头再摇头,脸上的担忧还是觉得兄长回来自己将受其管束。
还是有着父母宠爱和兄姐维护的无忧心性。
而林献则是艰难起身。
因他上月在宫中气病了春念人,被林天正杖责三十,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周身是日光竹影,清风徐来竹影婆娑,一地清静。
林献却想起父亲赴任终南海疆的前一晚,两人在此夜谈。
林天正低沉稳重的声音又响起在他耳畔。
“荣华富贵于你是过眼云烟,性命攸关也罢,家族百年也罢,你都不放在眼里。”
“你我父子二人今夜手谈,胜负在棋盘之上。”
“可山河纵横,犹似棋局,他们的胜负在疆土之上。”
“太子殿下禅于楼兰可安西秦,公仪先生合纵连横可定上梁,朝阳公主此番随我去终南海疆,是为南荣。”
“未来风云变幻,你若志不在此,便离京,回令阳罢……”
林献渐渐回神,看着四下的素淡景色,语气淡然。
“今日,南荣质子也该抵京了吧?”
沈元禧听他没头没尾的提及南荣遣送皇子进京为质一事,一脸奇怪。
“你怎关心起这事儿来了?”
林献没有回答,视线随着竹叶飘落棋盘,纵横之间,白子如龙入海。
一子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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