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瞳忙着捣鼓随身听,在外面签单子,有时候忙的顾不上,怕家里还有个小人儿等他,就淘了个二手的bb机给应不尘。
但是bb机里基本就是周瞳的,也没别的,一般就说不回来吃饭。
应不尘就不太给周瞳呼,因为这个东西需要打电话给寻呼台,然后留言让他回电话,应不尘觉得麻烦,更怕周瞳嫌他麻烦。
应不尘在这一年疯狂的窜了个子,养不大的生锈的钉子开始长高了。别人都说这个阶段的孩子得养好,不然长不起来个子以后谈不上朋友,小孩儿就怪罪人了。
这时候的鲜牛奶成了俏货,周瞳算着钞票,又看了看应不尘蜡黄的脸,这小孩儿咋给摧残成这样子。
“少抽几包烟”的决心下,周瞳给应不尘定了每天的鲜奶,还为此斥巨资买了个冰箱,虽然是二手的,这玩意儿都得是结婚的时候的嫁妆,没别的,应不尘节俭,菜都馊了,他要是一个人在家就吃,这个半地下室存不来东西,都叫周瞳撞上好几次了。
应不尘十二岁了,很多同学都已经因为家里没钱不读书了,他们各有出路,有的说回去种花生,有的说回去弹棉花,有的说跟家里出去学做墩子,开饭店去,现在外地开饭店可挣钱了。
应不尘不敢想,周瞳说,他还小,家里有他就够了。
十二岁的应不尘也想挣点钱,给周瞳减轻点负担,虽然周瞳打理着头发说,“有哥在,用你心思钱呢?”
“哥跟你说,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事儿,那随身听,”周瞳吃着挂面,“黄师傅的战友已经给我弄过来了,我都不敢找从前的那些开大车的。”
“那哥要挣钱啦?”应不尘问。
“那跟你俩开玩笑呢?”周瞳说,“我是谁?”
“能挣多少钱?”应不尘问。
“约摸不少,”周瞳就着点咸菜,说,“我问了黄师傅了,他那个战友的货款可以晚两个月结算,我拿这个钱再倒一阵。”
“哥,你真是厉害!”应不尘说。
“这玩意儿跟车不太一样,”周瞳说,“分废的,就是火车站便宜卖的,就一个壳子,他给你听的是好的,拿回去就是坏的,这种利润高,但是我不干这磕碜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儿,接着呢就是二手的,二手又分翻新的,跟换配件二手,这俩我能折腾,就是眼睛看不清,总是摸不出来。最后就是倒那个贵的,时俏的,就是你黄师傅给我找的这一批。”
“黄师傅好厉害!”应不尘说。
“唉,这批好像是被扣押的,对面不交款子,就这么一直耗着,现在时间到了,这种一般都要不到,满着价卖。”周瞳说,“你黄师傅这辈子估计都没求过人。”
“哥,那你都已经找完销路啦?”应不尘问。
周瞳一笑,说,“那可不,我单子都签了,就拿着去送货就成。”
“宝贝儿。”周瞳抱着他,说,“过几天,等哥进一批二手的,找个厂子翻翻,再卖一茬,然后给黄师傅战友货款结算,咱就一块儿去谢谢黄爷爷,行不?”
吃完饭,桌子上的碗还散着。
应不尘久违地高兴了,躺在床上,给周瞳梳头发,周瞳闭着眼睛,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哥,”应不尘说,“我在学校好好读书了。”
“你学校里的人对你咋样?”周瞳问。
“还好,”应不尘说,“反正我也不喜欢交朋友。”
“你为啥不交朋友啊。”周瞳问。
“我有哥就够了,我的工作重心是读书,不是交朋友。”应不尘一板一眼的。
“哟。”周瞳说,“过来我看看,哎哟,我都要抱不动了。”
周瞳的侧躺着,手指在应不尘的脑袋上打转儿,说,“瞧你那牙刷是不是不好用,没有以前省城带回来的好用啊,看你都没好好刷。”
“牙疼就乱刷。”应不尘说。
“牙补了还疼?”周瞳问。
“没有,不疼了。”应不尘呲牙,说,“都长好了。”
“那就行,”周瞳说,“你瞧瞧我这大白牙,你一点儿不像。”
“我又不是你生的,肯定不像。”应不尘说。
“那你希望你是我生的不?”周瞳问。
应不尘看了看周瞳,犹豫了一下,说,“不想。”
“不想跟哥当一家人是不。”周瞳逗他,“哥没钱了,你也嫌弃是不,小白眼狼。”
应不尘坐起来,一头毛软塌塌的,乱糟糟的,说,“ 不是!是我觉得,要是我是你生的,你对我好就是应该的,但是我不是你生的,你还是对我好,那就是我运气好,也是哥太好了,我要感恩,要记牢。”
“哪儿来的一套套的。”周瞳说,“你这小子,以后谈恋爱可是能哄小姑娘了。”
“哥,”应不尘又躺下来,把腿挂在周瞳的腰上,问,“别人都说你特别会哄女人,你知道不?”
“我没觉得那是哄,”周瞳说,“我也没骗过女人。”
“那哥,人家这么说,你肯定就是很会说话了,”应不尘问,“你教我吗?”
“你特么一个小学生,你学哄女人,你要死咯应不尘,你现在工作重心可不包括给小女孩儿写情书。”周瞳说。
“那你到底是咋了女人,别人都这么说?”应不尘问。
“我也不知道啊,”周瞳说,“你看旺旺饭店的阿姨,凶不凶?”
“凶。”应不尘说,“她说话跟打仗似的。小眼镜说听她说话胃口都倒了一半。”
“那老板娘心眼最实,当时我让她来我厂子里干食堂,她跟我说,她知道我是对她好的,但是在厂子里就不一样了,还有钱来往,好好的感情干个食堂就消磨掉了,说我带着风子他们去吃吃饭就成,恩情的东西,就让它留在那,咱别给整坏了。”周瞳说,“越凶的女人,可能你碰到那一块了,她心就软了。”
“女人呀,她最能分辨你说的真话还是假话,那你就都说实话,”周瞳说,“人想要啥,你给啥,实在没东西给了,就立正站稳,咱不逃避,该认错就认错。”
“我觉得着吧,有时候三分难的事情你说七分,七分难的事情你说十分,”周瞳说,“那女人就更买账,比如我现在给姑娘买一束家楼底下的花,跟去了某某那特意好远排队去的,人家不就觉得你真心实意了么。”
“那十分难的事情呢?”应不尘问,“说几分?”
周瞳摸着他的脑仁,说,“十分难的事情,你就跟她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别担心,有我呢。”
“那要是弄不了呢?”应不尘问。
周瞳说,“这就涉及到一个态度的问题了。这件事很难,大家都知道,但是我十分难的事情,十二分努力去做,哪怕不成功,别人会怪罪你,女人不会,人家就要个态度,比那些臭老爷们好多了。”
“哥,你现在就是十分难的事情,在跟我说没事吗?”应不尘问。
“你是女人啊?”周瞳说,“你给我看看,你是女人不?”
周瞳挠他痒痒肉,两个人嬉笑在床上。
“哥,我们今年会好起来吗?”应不尘问。
“会,”周瞳拢着他,让他趴怀里,说,“等那一批到了,哥跟你一块儿去取,你给哥看路,行不?”
“嗯!”应不尘说。
“哥?”应不尘喊了一声。
“咋呀。”周瞳有点犯困了。
“要是我以后没出息,你会烦我吗?”应不尘问。
黑暗里周瞳嗤了一声,“要是我没出息,你会烦我吗?”
应不尘说,“会吗?”
周瞳问,“会吗?”
应不尘听懂了,说,“我不会。”
周瞳说,“那你还问。”
应不尘躺端正了,小电风扇呼呼地吹着。
应不尘说,“哥。”
“咋呀,小碎嘴。”周瞳迷瞪着。
“我觉得没钱也挺好的。”应不尘说,“因为我不用再一个人睡觉了,我问我同学,他们还跟爸爸妈妈睡觉,有自己的房间了都要回去睡在一起,我就没有,我有时候半夜醒了一个人也害怕。”
“那你害怕了,半夜醒了咋办?”周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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