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澍回去,先到贵妃宫里请安,高贵妃正在内殿梳妆,裴玉澍想上去帮忙。
金缘礼让开,贵妃撂下镯子:“嫁了人,可还习惯?”
裴玉澍心里装着宋千帆隐瞒她之事,亦顾念着阿螺对她的疏远,自觉苦涩,不由得低下头去。
贵妃见她这样,侧身拉开暖凳,让她坐下,循循道:“你并不高兴?可婚姻就是如此,女子嫁人,不是为了母家,就是为了夫家,少有人能只为了自己欢喜而嫁。但即便如此,我们难道就要成日伤神,过不下去了吗?总得记得自己想要的,为自己而争。”
暖凳亦会暖心,裴玉澍听着贵妃的话,也不再黯然神伤。
贵妃道:“本宫昨儿叫了阿螺姑娘谈话,晓得阿螺不是怨你,只是家事繁重,她不想见人而已。”
裴玉澍捏了捏袖口:“娘娘,臣女正要说此事,能否请娘娘代我将一笔看病钱转交给阿螺,给她兄长治病。无论如何,此事因我而起,我不想害得一个人没了性命。”
高贵妃和婉答应下来:“无妨,本宫亦会将你的心意转告给阿螺姑娘,你们都在本宫手底下,本宫自然不想见到你俩闹别扭。”
高贵妃向金缘使眼色,金缘识相,候在屋外待裴玉澍带她去拿。
裴玉澍这几日来纠结高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娘娘,我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忘了自己该做的活计。”
她知道贵妃想在造办处安插一个听话的女官,贵妃有意培植她,她自然不能让贵妃失望。
“好孩子。”高贵妃起身,搭着窗棂望向外头,“如今你可以自由进出宫门,本宫有件事要交与你去办。”
“寒食节将近,太后娘娘用心礼佛,想于寿明寺法堂外供养七宝,其一乃是一棵珊瑚树,不过造办处缺少好料子,还在发愁。本宫需为太后解愁,听闻近日京内有洋商带来一株大珊瑚,今夜在全福饭店典拍——你去把它拍下来,相关的钱款本宫会差人准备,你待会儿领了,同查尔斯一同去典拍会。”
“典拍会?”
贵妃点头:“嗯。不过本宫手里没有邀请书函,需你自个儿想办法进去。”
裴玉澍见到查尔斯,才知道所谓的典拍,就是一群人竞价购买宝物。
听起来甚是有趣,但她从未做过,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拍得那株珊瑚。一想到此事涉及太后所需,裴玉澍倍感压力。
查尔斯备了车马,见她在发呆,问道:“你可是在担心你家宋大人?今日晨间,皇上又斥责了宋大人,说他胡乱在京内用兵,竟是直接撤去总督之职,让他做回将军。”
“……”裴玉澍默然,又想到宋千帆领兵来救她的怪事。
宋千帆当真是着了魔,到底为何要这样对她。
查尔斯喋喋不休:“他这样爱你,也是一种罕见的情分。先不谈他是否误你,终究还是出于好心,只是用错了法子。”
裴玉澍不置可否。
“不过话又说回来,一个人若是不爱另一个人,倒不该逞强忍受。”他转头盯着裴玉澍,“如若你想要离开他,我自会帮你。”
“不。”裴玉澍回绝得快。
“哦……”查尔斯移开目光,“我以为你对他并无情谊。”
裴玉澍欲言又止。
若说有,她觉得不多,若说没有,她对他总还是有几分旧情在的。
车马带着金银票子,哐当哐当驶出宫门。
宋千帆和黄提督方才下朝,亲眼看着那架车马出去。
宋千帆被夺了官位,却无心管别的,只是死死望着宫门,紧皱的眉头没有一刻是放松的。
黄提督趁乱起哄:“哦——比起你,阿玉姑娘更想同那洋人倾吐心思。哎呀,最怕女子跟男子倾吐感情,吐着吐着,就把情都吐给别人了……”
宋千帆满眼挥之不去的悲伤:“我不过退一步,放她去做她喜欢的事,她便真的走了。”
“夫人又不是风筝,放了,她当然走了啊!”
宋千帆红着眼睛瞪黄提督。
黄提督失笑,吹起口哨:“从前你退一步,夫人跑到了宫里。这回若是再退一步,夫人就要跟着洋人漂洋过海啦……”
真是乱中添乱。
宋千帆调转步子往宫里走去:“不行,我要再去见皇上。
“诶,你要做什么!?”
·
裴玉澍已经到了京郊的全福饭店。
外头已预展了所有今夜典拍宝物的信息。那株大珊瑚是西域北海运来的,八尺高,通体鸽血红,属于稀世珍品,百年难得一见。
晋时石崇与王恺比富,若是能见到这株珊瑚树,二人都得甘拜下风。
据说那株珊瑚就放在全福饭店的大厅正中,裴玉澍收拾好衣裙,走到门前,却被守卫拦住了。
“姑娘啊,今夜有典拍会,外人不能进来。”
“我就是来买东西的。”裴玉澍出宫时换了一身鹅黄勾丝旗袍,外罩桃色马甲,褪去宫内沉闷的工服,显得活泼又明丽,像个天真的富家小姐。
“受邀书函呢?”
裴玉澍轻轻摇头。
看守上下打量她这模样,直接把她当成了不谙世事的外行:“行了,你想买什么?花还是糕点?”
“那个——”裴玉澍手指珊瑚树的简报,神色正经。
两个守卫顷刻噗一声大笑起来:“哎哟逗死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今夜,就连王爷都来了,京城所有的权贵都在场,就为拍下那一株珊瑚。姑娘,甭管你是谁家的大小姐,都不可能与这些大人相较。”
裴玉澍撇嘴:“我就是要进去。”
守卫开玩笑道:“你若是能给我俩一人一袋金子,我俩偷放你进去看热闹也行啊。”
裴玉澍闻声,果断从袖子里拎出两袋金元宝,一人一袋送上去。
又道:“现在呢?”
两个守卫怎么都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笑脸抽了抽。
查尔斯才刚从车马那儿过来,边擦汗边道:“我们没书函怎么进去?”
他见着几人奇怪的模样,正要问裴玉澍,就见两个守卫齐齐鞠躬:“大小姐,里边请——”
裴玉澍甩甩头发往里就走。
潇洒不留痕。
全福饭店做典拍,今夜拍品甚众,引来的看客也不少。典拍会就设在正厅,厅内有二层,一层下设许多台桌,皆坐着参与拍卖的看客,二层则是几间拉着帘子的厢房。
裴玉澍坐下来,往二层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上边都有哪些人到场。只听说有几位朝中的文官,平日里喜欢收集古玩,是一定会来的。
裴玉澍刚要品茶,就听边上的人道:“今夜怎么和亲王也来了?”
“稀世珍宝啊,众人就算不买,也要看看。我听闻和亲王欲把珊瑚献给皇上,这次是志在必得。”
“哎哟,方才进来时亦听得孙大人同是为了这珊瑚树而来,他俩今夜说不准会较劲起来。”
“都想着要献给皇上,谁能拍下来,就能在皇上前头争得面子,为了买这个面子,花多少金子都值得。”
“哈哈哈……”
众人乐呵,茶盏碰撞,皆期待好戏开场。
裴玉澍因此略加紧张。
和亲王家财万贯自是不必说,另一位孙大人更是三世在朝为官,两人能凑出八个金库。
裴玉澍虽有贵妃支持,可贵妃人在后宫,不知宫外头这些官员们的心思,因此给裴玉澍准备的钱两并不算多。
若是换做平时,她早就走了,可是此次贵妃要拿珊瑚献给太后,拍不到东西,怎么回去复命啊!?
裴玉澍心里正响着,只听台上铛铛两声响——
典拍开始。
不知是因为有和亲王在场,还是那几个喜爱文玩的文官皆凑到了一块儿,众人心情大好,轮流叫价,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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