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启,雍畿。
春和五年正月雨,江旷潮白,山长岫青*。
承天门巍峨的角楼之上乌云盖天,守门的士兵于细雨中敲响了历史悠久的铜钟,浑厚的钟声如麦浪,通过沿道设置的街鼓,在每天准时准点的三千声中,迅速由朱雀大街扩散到了京中的大街小巷。
九天阊阖依次旋开,从各个里坊的坊门,到庄严皇城的城门,再到金顶朱檐的宫门……
小宫女七香大病初愈,前两天才从患坊回到东宫当值,继续负责照顾太子的常将军。常将军是剑南道节度使今秋进京时向陛下进献的食铁兽,黑白间色,如熊如貔,据说在来京的路上便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引无数人出城竞相围观。
剑南道此番一共进献了十头食铁兽,太子独得两头。一只赐名常将军,一只赐名胜将军。就养在东宫后面的御兽园里,离马厩与演武场不远。
今日下了雨,两位“将军”不爱出门,御兽园的宫人便可以忙里偷闲,三三两两聚在廊下避雨,顺便聊聊闲话。
这个说陛下那位疑似病了的王美人其实是怀了龙嗣,也不知道之前为什么要遮遮掩掩;那个说南衙十六卫里有个金吾卫在众目睽睽之下觉醒了血脉之力,当天就升了官;不过众人讨论最多的,还是在北疆接连打了好几场胜仗的女将军沈青起,那可是他们太子妃的族姐。
沈家老太爷一辈子战功赫赫,虽然儿女辈稍显落寞,但第三代又重新崛起,出了个战神在世一样的女将军,打的蛮族节节败退;幺孙又嫁给了太子殿下,当上了太子妃……
七香坐在胡桃木的食盆旁,一边尽职尽责地给常将军削苹果、兑蜂蜜牛乳,一边听大家叽叽喳喳地心驰神往,也不知道等沈将军打赢了蛮族,班师回朝来东宫探望太子妃时,她们是否也能有幸得见神颜。
“可以啊。”一道声音接了话茬。
这声音很好听,好像玉石碰撞,又似银瓶乍破,十分特别。
七香没怎么读过书,也说不上来声音到底哪里特别,反正就是觉得对方的声线里仿佛藏着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贵气,不属于她们这些人的贵气。
不等七香找到说话的人,有个老内侍已经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可以?”
另一个平日里就爱掐尖要强的宫女迅速接了话头:“我也觉得可以,我有个老乡在长秋殿侍候,说太子妃殿下待人极为和善。”
“啊?”老内侍对此明显有不一样的想法,连尖细的声音都拔高了不少,“你老乡是不是瞎?沈殿下和善?他之前可刚刚……”
沈殿下之前到底干了什么,七香最后也没能知道。因为老内侍已经在众人“你真敢说啊”的勇士目光中,“啪”的一声,干脆利索的掌了自己失言的嘴,再不肯透露更多。陛下这两年最讨厌的就是在背后妄议主子的人。
冬日凌冽的风穿过了四面通透的游廊,场面一时多少变得有些尴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宫人渐渐散去,再次回到了一开始零零散散的小范围扎堆。
只有七香之前觉得好听声音的主人,像没事人一样对她极其自然的就换了个话题,亦或者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他凑过来问:“这位阿姊,你是在给食铁兽准备早膳吗?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喂它们啊?”
对方其实离七香不远,甚至可以说一直就在她附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好奇,正聚精会神地看她给食铁兽准备吃食,新鲜得不得了。
七香满是惊艳。
因为那真的是个很好看的少年,正值绮纨之岁,面如凝脂,眼如点漆,颀长身姿站在那里就像一幅即可入画的风景,让人只要看上一眼,便再难移开目光。
对方穿着在宫中最常见的青灰宫袍,没有穿金,也没有戴玉,唯一能拿来说道的便是足够干净清爽,可少年就是能把这灰扑扑的统一装束穿出一种浑然天成的锦衣貂裘感,就像他的声音,仿佛生来就合该被众星捧月,过着不识人间疾苦的富足生活。
简单来说,对方根本不像宫中的内侍,更像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小郎君。
七香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诧异。
倒不是因为少年对食铁兽的关注,面对这种异兽,好奇是人之常情,七香以前在仗内六闲的飞龙厩伺候汗血宝马,后随常、胜二位将军一同转入东宫,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遇到过不少和她打听这些奇珍的。
七香惊讶的是少年竟一直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她却始终都没有发现。
这么好看的人,她怎么会没有发现呢?不应该啊。
不等七香仔细琢磨,少年已经继续又问:“我能跟你一起去看食铁兽吗?”他善睐的明眸中写满了“拜托”,就像人间朝露,正在微熹的晨光中一点点亮起满身的莹润。
看得出来,是真的很想摸食铁兽了。
只是……
食铁兽并非寻常牲畜,也远没有它的外表看上去的那么憨态亲人,不仅力气大,身子重,还有不少伤人传闻。太子殿下养的这两头尤甚,也不知道是不是物似主人型,常、胜二位将军的性格和太子一样都十分霸道,脾气也不算很好,七香生怕眼前细皮嫩肉的少年受伤。
“我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叫沈里。”沈郎君自报家门,一张白里透红的脸上满是真诚,没有半点技巧,全是对近距离围观大熊猫的渴望。
七香心里想着,哦,原来是太子妃殿下那边的人。
大概率还是心腹,不然不会这么有空闲。
但不管是沈“你”,还是沈“我”,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食铁兽也是说咬就咬。平日里很喜欢照猫遛狗的平王殿下就被这凶物撵过,还差点袭伤。
“我知道大熊猫挺凶的,毕竟是熊,不是猫。”
“熊猫是何物?食铁兽?”七香想了一下常将军庞然大物一样的身形,却经常像狸奴一样耍赖要吃食的性格,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别说,虽然不知道是哪里的叫法,但还真是别致又形象呢。
就在这时,平日里与七香关系十分要好的一个内侍突然冒雨跑了过来。
对方一身赭色的蓑衣上满是滚落的雨水,即便他在踏上台阶的下一刻便开始解领口的带子,也还是带来了阵阵寒凉。
对方叫三昧,是个仿佛和谁都能搭上两句话的神奇人士。他一过来,嘴就像连珠炮似的,对着七香开始了嘚啵得:“你绝对不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不对,我得先和你说个重要的消息,也不对,你还是先听听我今天遇到了什么吧。”
三昧说的是真混乱,也是真激动。
因为他都有点语无伦次了。
三昧本来是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倒霉的,莫名摊上了早起开角门的活计。
开门是件大事,要先开垂花门锁,再抬九连门栓,最后还要把门下架高的木槛拿走。这么一连串复杂且笨重的事情,一般是不会用力气小的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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