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崔妩已经回到了二房屋里,陪着崔母崔父说话。
二老都是温暾和善的人,养孩子一视同仁,虽然是捡的,但从未亏待过崔妩,这些年崔妩早将他们当作父母。
连崔珌的出格之举,她都忍下,没有告诉二老。
当初在钟娘子面前她说自己不在乎崔家人,根本就是假话。
午饭之后,崔妩和孟氏一起去送崔雁最后一程。
长长的送葬队伍出了季梁城,结果遇上了闲汉躺在路边收钱,寻常人家给点钱打发走,不误了时辰就是了,偏偏崔信娘硬气,一气要把闲汉们撞开。
两方起了冲突,抬棺的仆役被撞倒,崔雁的棺木倒翻在地上,场面极为难看。
崔妩立刻蒙住孟氏和自己的眼睛。
惨成这样,她都要怜爱了。
崔信娘又是号哭,引来了监市,可笑的是监市和这些闲汉俨然是一伙儿的,一心要崔家出钱了事,一通折腾下来,既耽误了时辰,又费了银钱,崔妩怀疑崔信娘都要吐血了。
崔雁的墓地选在了城西药朵园旁边的山上,那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埋土时崔信娘哭得声音都哑了,差点要跳下去合葬。
回程路上,崔妩就和孟氏分开,打点了小轿送孟氏回崔家。
难得出来一趟,崔妩不急着回去,吩咐道:“去季梁码头,看看我新得那两个铺子。”
王娴清送的两个铺子已经换了掌柜,都是崔妩的人,不过外人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这铺子和崔妩有什么关联。
她们是从金耀门出城的,想快些到季梁码头,最好的路线当然是绕到开远门,靠近金明池那边,顺着季梁河直下,就能到码头。
崔妩摇着帕子坐在马车里,喝了一口茶,叹道:“我还记得当初崔雁说,嫁进谢府对我这出身没什么好处,看,这不就是好处嘛。”
轻松就把崔信娘气个半死。
妙青跟着点头:“就是,那老闵婆还想求娘子给她办事,就不办,气死她!”
“气死她可太便宜了,我还没想好让她怎么死呢……”
在马车离开远门还有一炷香的工夫,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来的人带着长刀短棒,二话不说就要冲了上来,显然带着目的来的。
周卯
和随从们立刻下马车,和来人缠斗在一起,妙青枫红紧紧护在马车周围。
周卯一看他们身手就知道是些市井无赖,问道:“你们是在哪个坊混的,敢招惹谢府的马车,不要命了?
那伙人只顾冲上来,根本不说话。
崔妩见这些人不成气候,说道:“大概是我那伯母嫌崔雁一个人上路孤单,想让我去陪她,不过就凭这些……
“娘子,又有人过来了!妙青惊恐说道。
来人骑着一匹飞马,后面一群人在追着,那背后可是实打实,杀气腾腾的黑衣杀手,一看气势就跟这边的地痞流氓不同。
这话刚说完了,马上的人翻进了她的马车里,被弃置的马冲进人群之中,周卯勉强相让,那些地痞躲闪不及,被撞得伤的伤,残的残。
崔妩除了几招擒拿根本不会武功,连忙抽出座下藏着的匕首防身。
结果翻进来的人一抬头,面容有些熟悉。
看身量和容貌是一个少年,瞧着只有十一二岁,穿的是杀手根本不会穿的银白暗纹锦袍,那串长寿宝玉在阳光下甩动,璀璨夺目。
崔妩眼前一亮,认出了这串稀世珍宝来,“你是……六大王?
赵琰看到崔妩脸的一刻,明显愣了一下,但过了一会儿眼神又恢复锐利:“崔二娘子。
这皇子竟然记得她。
“您怎么在这儿……崔妩问。
赵琰却不答话,而是掀帘子抓起了马鞭,狠狠抽了马一鞭子。
马扬蹄长嘶,死命向前奔去,崔妩一个后仰磕在了车壁上,枫红和妙青亦被扬下了马车。
枫红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急得往前追了几步,实在追不上。
刚刚追杀过来的杀手又掉转头,追马车去了。
“怎么办?妙青焦急问道。
枫红果断道:“周卯!你先循着车辙跟过去,妙青,让城里的人都去找!
妙青是个急性子:“万一找不到,天黑之前娘子回不到谢家,还是会露馅的!
枫红道:“若申时末还未找到娘子,我将此事知会三郎君,他会帮着隐瞒的。
眼下只能如此了。
周卯和妙青二人一刻不敢耽搁,分头出发了。
枫红正打算往城
门去,就被一行身穿劲装,腰悬令牌的人团团围住。
“这是六大王的马,六大王人呢?”领头的立刻认出了那匹宝缨玉带的白马。
枫红神色震动,所以刚刚翻进马车的六大王?
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上差容禀,奴婢是谢府三房下人,方才六大王遇见刺客,骑马翻进了我家娘子的马车里,驾车往西去了,刺客还在后头追着,请快去救他们!”枫红立刻将前因后果全盘道来。
那些人也不敢耽搁,除了留两个人盯着她,其余人都追过去了。
等六大王的护卫离开,枫红不再等,一刻不停地找谢宥去。
—
“我我我看看看后后后面面面没没人了……”崔妩被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可是赵琰非是不停,马鞭使了吃奶的劲儿抽在马屁股上,听得她心惊胆战,没法,只得更加使劲儿地扒紧车窗,保佑自己死的时候能有个全尸。
到季梁城五十里外,可怜的马儿再也支撑不住,摔滚倒地,扬起了巨大的尘土,马车借着巨大的冲劲儿翻出了官道,倒在一旁的草丛之中。
幸好摔进了草丛里,不然刺客没来,他们就先摔死了。
崔妩经验丰富,在飞出来之前先调整了姿势,把身子蜷起来,但她本就头晕,又被颠得头昏脑涨,这一摔可不好受,酸水都要呕出来。
赵琰想爬起来,结果右腿剧痛,使不上劲儿来,痛呼不止。
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崔妩就听到了一声惨叫,她心道一句“好死”,面上关切地问:“六大王,你没事吧?”
“没……痛啊——”他抱着自己的腿哀嚎。
他从小摔破一块儿皮都要满宫的人跪哄他,现在摔断了腿,莫说是止痛,一个扶他起来的人都没有。
崔妩瞧了两眼,知道这腿该怎么处置,不过——
关她什么事。
这个拖人下水的小混蛋惹她讨厌,崔妩索性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嘴上假惺惺地安慰:“六大王,您别哭呀。”
赵琰缓了好久,才不哭了,“怎么办,本王这条腿是不是废了?”
少年容貌承自荣贵妃,唇红齿白,哭完之后脸蛋红红的,招人喜欢,就算不是出身尊贵,也会有人愿意迁就他。
崔妩却是个例外。
“咱们赶紧去找郎中,应该还能治。崔妩看了看四周,“我认路,咱们往东走到天黑,就能回去了。
“我不走!堂堂六大王都受伤了,怎么可能走那么远,赵琰伸手:“你扶我!
“那我也不走。
她病还没好全,又摔得头昏脑涨,扶他长途跋涉,不如去死。
“刺客要是来了——
崔妩翻了个身,死猪不怕的开水烫,“反正也不是来杀我的,我假装昏迷,你别暴露我。
“杀人灭口知不知道?我一定暴露你!赵琰语气狠厉,拍着没事那条腿催促她,“快起来。
“六大王,咱们无冤无仇,我马车也蛮贵的……您就不能放我一马吗?
赵琰没听过这么新奇的话,他是皇帝的儿子,还是最受宠那个,谁不得供着他护着他,就算这个谢三郎的娘子不是他的手下,拿命守着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你敢违抗本王的命令?
“臣妇不敢。她咬着下唇,撑着膝盖起身,再去扶赵琰。
赵琰的手臂被她抱着,面色有点不自然。
很快他就不想东想西了,崔妩扶着他与其说是走,其实就是拖着,挪的那点距离还是赵琰自己单腿跳出去的。
“你到底有没有力气?
“六大王,我这几日着了风寒还要去送葬,刚刚摔下车还伤了肺腑,我只是没说……
“得得得,松手!他又重新躺下了。
“你看,我就说不成吧。崔妩两手一摊,“算我命里该有此劫,六大王,我实在没力气了,咱们黄泉路上再彼此关照吧。
崔妩爬进马车里躺着,这儿遮阳避风,睡个午觉是足够的。
其实她更想跑,但带着个拖油瓶跑不远。
而且看那些刺客这么久没追上来,想必是被赵琰的护卫拦住了,现在只等着他的人过来就好。
半晌,赵琰拖着他的伤腿也爬了进来。
“你腰上挂的是什么?崔妩斜眼盯着那串珠玉,她一直记挂着。
赵琰把珠子拨到一边:“这东西你不配碰!
崔妩看向他的眼神寂静无声。
小屁孩!她心里冒出三个字。
疼死你!
“本王这腿搁着真的没事吗?”赵琰还是担忧他要是残废了……疼痛的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骄傲的小皇子接受不了当一个瘸子。
崔妩事不关己地翻了一个身:“我也不是郎中我怎么知道。”
废吧废吧废了最好让你驾马慢一点非不听还站着挥鞭逞威风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有现在。
赵琰一擦眼睛说道:“你去给本王把郎中请来!”
“……我的一个弱女子又生得美貌在这荒郊野岭里是很危险的。”
他很大方地把宝剑拍在她身上:“脸上拍点土拿着本王的宝剑去。”
崔妩忠心耿耿道:“我还是守着殿下吧万一刺客来了还能帮您挡一刀
“本王命令你快去!”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上哪儿找去的?”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马车被人拍得“砰砰”响。
“衙门办差!出来!”
听到“衙差”二字不待崔妩说话赵琰先掀开了车帘。
衙差看到赵琰眼睛亮了一下。
一个衙差打量了他们一阵说道:“头我觉得这二人有蹊跷。”
为首那个拿出一个药包:“这个东西是不是你们的?”
“不是”崔妩率先摇头“这是什么药?”
“此物名叫飞仙散!我们一路追查至此只看到了你们最近官家在严查此物府尹受命追查跟我们去衙门回话吧。”
“衙差大哥不是我们卖的这药。”崔妩又强调了一遍。
衙差的嗓门更大:“知道!这不正要拿你们去回话嘛查到这儿就你们俩了还能怎么样。”
赵琰并未暴露身份只说:“我腿伤了能不能先给我找郎中?”
衙差们对视一眼还是那领头的开口:“那也得回到城里再给你寻郎中。”
崔妩只盯着他们不再说话。
衙差们将马车正了回来套了新的马两个人被关在里面掉转了方向。
马车里崔妩斜眼看着赵琰他显见是松了一口气。
马车前行不知走了多久只听得马车在有牛叫声隐隐传来。
看来还在官道上崔妩忽然道:“六大王再会。”
说完她飞身翻出了车窗。
赵琰:“!”
崔妩行动之迅捷动作之利落看得赵琰咋舌这哪是什么官家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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