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乍然熄灭,空阔的舞台上只剩漆黑一片。
叶丽佳带来的演出是欢快活泼的舞蹈,结束后突然间的沉寂令观众们不大适应。张一妗已换了便装,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神色散漫又蔑然。坐在她身边的朋友说:“听说他们班节目出了问题,最后一个演出的人不见了。”
张一妗嗤笑一声,“临阵脱逃吧,还算有自知之明,反正也是不入流的演出,污染观众的眼睛。”
同一时间,后台的三人目光殷切投向台上,都有些不确定。
“宁姿真打算这么做?”叶丽佳弱弱问。
董筱回复,“你刚才不是都听到了吗?”
舞台正中央乍然亮起一束光,冲破了寂静的黑暗。随着古筝垫底的轻音乐舒缓流泻,尘埃仿若跳脱的精灵升升沉沉,柔光练成一条笔直清婉的浅金色长河,自高空坠下,神秘而壮丽。独有一束暧昧的顶光,从观众席望去,只隐约窥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样貌是模糊的。
女子青丝松散挽起,头上绾着一支清透的白玉簪,素白的纱衣透光,柔美曲线若隐若现,其余装饰全无,反倒出尘脱俗,恍然间瞥去一眼,还以为是九天之上的仙子落下凡尘来。先前场内还有交头接耳的声音,此时骤然间变得静默一片,所有人都凝神屏息期盼着。
随着浅金色光线不断扩大,色彩更为浓烈,连绵浮动,洒下海潮般的粼粼光纹,碰触到女孩柔弱的肩头时,仿佛变得温柔,轻纱般柔和地罩在她身上,也照亮身后竖立的雪白宣纸。这时,观众们才看清女孩的容貌。
她微微仰面,面容晶莹,睫如长羽,眼中有种奇异的明亮神采。宁姿噙着婉约的微笑,执起案上的毛笔,蘸了墨,走向宣纸,单薄的脊背挺直,纱衣在鼓风机的作用下衣袂飘飘,少女身形灵动飘逸,整个人宛如风中秀竹,既柔弱又具有风骨,有种矛盾的美感。
“她是要画画,还是要表演书法?”台下有人猜测,下一秒答案揭晓。
宁姿抬起纤细的胳膊,落了墨,笔迹如云烟缥缈,层次推移,干湿错落,字迹间相互铺排靠拢,浓中有淡,恰如其分。虽说书法表演不如歌舞激烈、渲染气氛,但台上女子不论是外形、姿态还是举止都典雅无双,迷离的灯光、飞旋的尘埃、静默题字的女子……令观览者有穿越时空,来到古香古色的过往般的错觉。而这场安静的表演带给大家的并非只是视觉上的美感,还有灵魂上的震颤。
“是《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坐在第一排的校领导认出,接着说,“这位女同学写的字体是楷书。”
“不对,楷体的特点是端庄严谨,注重平稳与收敛,而她的这一手字潇洒飘逸、形神灵动、收放自如,更具充沛灵气,应是行书。”刚到礼堂不久,坐下观看节目的校长曹善点评道,“你看,她的笔锋少了抹锐气,多了分飞扬之气,是个人的特点,可见她内心坚定充实,字里融入了书法者自己的风骨。”
“好啊!”观众席忽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忍不住高声称赞。
最后一笔落成,宁姿转回身,放下毛笔,朝观众席深深鞠了一躬,神色依然恬淡,扬唇轻笑,如画的眉眼跟着舒展,双眸熠熠生辉,灵秀得令人舍不得眨眼。
曹校长第一个站起身,接过话筒说:“《清静经》也是我平时喜欢读和写的作品,能让我静下心来,受益良多。我想问一问,你这一手好字是否有受过名家点拨?”
宁姿拿起话筒作答,“感谢曹校长对我的高度评价,我没有刻意跟名家学习过,不过是父亲醉心书法,小时候常带着我一起练字,后来就养成了习惯,心中浮躁时借书法静心。”
曹校长发自内心道:“这是我看过最有意思的节目,不论是从舞台呈现还是从内容来讲,这个节目都极具水准。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这位同学割爱把这幅墨宝献出来,将它挂在校园学生作品陈列墙上。”
“荣幸之至。”宁姿笑容明媚。
场内再次爆发出猛烈的掌声,后台的董筱三人也激动不已,只有被彻底抢走风头的张一妗嫉恨不已,脸色都发绿了。
所有节目表演完后,今天的联欢会就算彻底落幕了。演出者们挤在后台换衣服、卸妆。宁姿对着镜头拿沾了卸妆油的化妆棉擦掉口红。叶丽佳挨在她身边感叹,“皮肤吹弹可破的,都不用上妆,随手抹个口红上台照样惊艳全场。”
“我是时间不够用,只能披了衣服就冲上台。最近用的乳液确实很滋润,我明天带来,你试一试。”
节目大获成功,董筱也松了口气,说起话来有被大赦般的轻快,“今天惊艳全场的可不止宁姿的美貌,更是她一手好字,愿不愿意教一教我啊?”
“没问题,只要你不嫌弃。”
董筱喜笑颜开,“丽佳是人证,你收了我这个徒弟,不许反悔。”
“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你的歌声竟然那么美。”宁姿轻笑。
董筱不好意思了,“瞎唱的,是文成的声音太好听。”
站在一边的文成认真地看着她说:“今天你的歌声比以往任何一次彩排都要出彩。”
董筱脸一红,没接话。叶丽佳倒是吵嚷开了,“你们怎么都不夸我呀?”
宁姿笑着伸手点了下她圆润的鼻头,“你表演时观众的反应那么热烈,哪里还轮得到我们来夸?”
“那倒是,我现在心还跳得很快呢。”叶丽佳有点可爱的小骄傲。
这时,张一妗走了过来,对宁姿说:“我是来通知今晚聚餐的,大家别忘了。”
宁姿立刻答道:“我就不去了。”
“怎么,和男朋友有约吗?”张一妗不怀好意笑了笑,“聚餐是可以带家属的,不如把你的男朋友也叫来,让大家都认识一下。”
“不必了,他不喜欢无意义的社交。”
张一妗嗤笑一声,“不愧是校长亲口夸赞过的人,态度就是硬气,看来是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了。”
和她关系好的几个女生也走来帮腔——
“聚餐的事是一早就定好的,怎么就宁姿学妹一人那么特殊不肯参加?”
“就是说呀,明天可是周末,今天晚上能有什么急事要处理?太不合群了,也不尊重人。”
“三班的负责人是谁?聚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到人头上?”
听到这里,董筱面色露出尴尬。本来是没听说聚餐这事的,表演结束后董筱才知道是一早定好,刚才忙着还衣服和道具,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她埋下脸正要开口道歉,宁姿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抢话道:“我参加聚餐就是了,不用把事情搞得那么麻烦。”
“只要你肯去,别的都好商量。”张一妗笑着回应,语气有些奇怪。
一大群学生从西校门出来,找到预订好的中餐厅聚餐,位置在包间里。或许是考虑到每位同学的口味有差异,酸甜苦辣各色菜式都上了,总有合适个人口味的。
宁姿胃口不佳,舀了一碗鸡汤埋头安静喝着。董筱面前放的刚好是几盘辣菜,她不太能吃辣,又不好意思转桌,只得一直挑盘子里的花生米吃。细心的文成看出来了,伸长胳膊夹了卤肉和清炒笋丝夹到她碗里。
“谢谢。”董筱小声说,唇角微微弯起来。
张一妗接到了她的男友谭景天,此时正走进包间。应当是刻意的,明明外面那桌空了好几个位置,两人却走到最角落宁姿那一桌加了两把椅子,整个用餐过程中,二人调笑不断,张一妗不时往男友碗里夹菜,说到什么有意思的事,笑着笑着就朝对方身上倒。谭景天只是配合她,表现得没有那么夸张,倒是好几次目光都往宁姿所在的方向瞟了去。几位和他们相熟的朋友不时拿两人起哄,闹嚷嚷的,与宁姿、董筱那方的静默形成鲜明反差,仿佛有一道隐形的界限一般。
井水不犯河水,没什么不好,偏有人主动挑事。张一妗先起了话头,“宁姿学妹真是深藏不露,今天这一手好字惊艳了我们所有人。”
“略懂些皮毛罢了。”宁姿淡然回复。
“你不需要太谦虚了,只是之前你们班的节目好像准备得不是很顺利,为此董筱学妹没少担忧吧?宁姿学妹也真是的,怎么不早站出来说自己会书法呢?”张一妗的狐狸尾巴很快露出来,开始挑拨离间。
倒是董筱放下筷子,冷静反驳,“宁姿向来是一个低调又谦虚的人,况且在我们班的节目出现问题时,也是她第一个主动站出来救场。”
张一妗仍不肯罢休,换了个话题,“不是说过今晚聚餐允许带家属吗?怎么最后只有我一个人带了?宁姿学妹,怎么不把你的男朋友也叫来,介绍我们大家认识一下?”
与她交好的一个女生立马帮腔,“早就听说这个传说中的神秘男友了,可惜一直没机会见到本尊。”
“他比较忙。”宁姿淡然作答。
“这话说的,再忙抽出空吃顿饭的时间总是有的,如果这都要拒绝,实在太不把你这个女朋友放在眼里了。”张一妗的朋友讽刺道。
另一个女生假意劝,实则讥笑接话说:“没准是人家宁姿学妹自己不愿意带男朋友来,免得上不了台面。”
张一妗心情大好,又转过头假惺惺安慰宁姿,“学姐们都是在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宁姿勾起唇角,“我从不把无关紧要的人说的话放在心上,太在意别人的人,活得实在太累了。”
这话一语双关,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暗讽她们这些人多管闲事,气氛一下子凝滞,几名女生脸色都不大好看。
叶丽佳拽了下文成的袖子,低声说:“你不是有霍辞的电话号码吗?”
文成有些迟疑,“得先问下宁姿本人的意思吧。”
“她才懒得理会那些恶意,但我可忍不下去,就按我说的做。”叶丽佳的态度很坚决。
聚餐结束时,窗外降下了雨点,虽说雨势不算太大,在夜里被淋湿衣服也实在幽寒。一行人走到餐厅门口互相道别,周末住校的学生们两三人撑一把伞往离宿舍最近的校门走。董筱和文成平时周末都住校,现在却没打算走,宁姿奇怪地问:“你们俩不回学校住吗?”
“我正好有事得去市里一趟。”董筱回答。
文成跟着说:“我也是。”
“你俩一起?”宁姿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惹得董筱和文成眼神碰触,触电般不自觉同时挪开。董筱支支吾吾解释,“不是,不是,没一起,只是巧合罢了。”
叶丽佳的去向倒不用多问,她周末要做兼职,提前一晚住到做家教那家的客房也是常事,方便第二天一早给学生上课。
一辆白色奔驰开了过来,轧过水坑,溅起水花,驾驶座车窗落下,谭景□□外探头,头发被发胶固定出精心设计的形状,挑了下眉。几名女生面露艳羡,“真好啊,好羡慕一妗有男朋友专车接送,不用像我们几个一样冒着大雨挤公交车。”
“就是呀,好想坐顺风车。”
听着身边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张一妗内心受用,傲然走到宁姿面前,明知故问,“宁姿学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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