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竹叶檀扇握了又松，最后鹤羽尘的眼神坚定下来。
“叶姑娘。”
叶希言脚步一顿，忽地转身，脸庞在身后灯光的照映下柔和了线条，一双瞳眸泛着点点灯火。
她微微歪头，发丝随着动作朝旁垂落，“鹤丞相还有事吗？”
鹤羽尘愣在原地，准备好的措辞忘到脑后，这一幕他可能不会忘。
灯火绰影，眸似清潭。
懵懂真诚的眼神最是打动人心。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手，“扰了姑娘雅兴，只好赠扇以示歉意。”
这下轮到叶希言不知所措，许久没出门，她不知晓节日风俗，身边也没个人告诉她，一时忘了拒绝。
事后她坐在马车上，从侍女得知赠扇的意义，叶希言瞬间觉得手里的檀扇像个烫手山芋。
回忆方才街上的情景，她不禁侥幸地心想。
可能他也不知？
还回去吗……可是既已说了以表歉意，现在还回去就好似自己拒绝他的道歉。
罢了罢了，一副檀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一件小事，她怎么也想不到日后会变成她和某人的信物。
是夜，清冷的月光自窗边洒入，有几分落在女子安好的睡颜，为恬静的面容增添了脆弱易碎。
叶希言乌发铺满玉枕，眉间似蹙非蹙，额头冒出细汗，女子见了，也忍不住心生怜惜。
梦里回到四岁，正值当季的梅雨季节，大街小巷被附上一层朦胧的薄纱。
因着小孩心系耐不住寂寞，瞧见母亲要出门，便非要跟着出来。
叶希言抓着叶母的衣角，扑在她怀里撒娇，她最清楚阿娘见不得哪种表情，拿捏在那个度，不出三秒就会心软下来。
叶母怎不知她打的主意，别看叶希言小小年纪，却早早学会如何看人脸色，利用优势，讨他人欢心。
但是每回这招百试百灵，自己总会先一步缴械投降，被她牵着鼻子走，这次也不例外。
梦里叶希言一手抱着小伞，一手牵着叶母，脚步轻快的在水坑间踩来踩去。
看了眼她被水坑溅湿的裙摆和绣鞋，叶母想起上次她也是这般，结果半夜发烧，哭闹不止，连喝药都要哄上半晌。
叶母不禁头疼地直叹气，“再跳，小心着凉了遭罪。”
叶希言不管自家母亲的话，埋头继续跳，有的人吃一智长一堑，而她，有些事就算吃过了苦头，她也不一定能记住。
叶将军对此见怪不怪，要是叶希言听劝了，才是罕见事。
见小姑娘宝贝地抱着那把油纸伞，叶母不由得起了心思捉弄，“就这么喜欢这把木樨花样的伞？”
“你不用的话，等来年这把小伞可就遮不住你了。”
这回，一碰到自己在意的事物，叶希言脚步一顿，把叶母的话放在了心上，听入了耳中。
她收了收手臂的力道，微微蹙眉，果不其然，认真考虑起来。
良久，她拖起语调，声音稚嫩道，“万一脏了怎么办……”
明明是一句愁闷的话，硬是被她说出了撒娇的语气，像小猫在心尖不轻不重地拿爪子挠了挠。
不等叶母做出回答，小姑娘抬头仰望天空，想看看雨势大不大，正巧撞上了屋檐下一名男孩的眼眸。
那双凤眸如湖水般清透，又带着看不懂的深邃。
清冷安静，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希言的虚影站在自己小时候的身后，神色一愣，好像在哪见过，但又想不起来，说不清道不明。
忽然，小叶希言在母亲惊诧的目光下，撑开怀里的油纸伞，朝男孩奔去。
伞上的桂花点满伞面，栩栩如生，依稀可见繁盛季节的玲珑可爱。
她二话不说把伞塞入男孩手里，双髻绑着的发带跟着动作在空中摆动。
发带上缝制的铃铛叮当作响，响彻心扉，为雨季增添了一抹亮色。
笑眼弯弯，一双鹿眸似水洗的葡萄，明眸善睐，就这么闯入男孩的视线。
叶希言亲眼看着自己向那个不曾相识的陌生男孩展颜一笑。
“小哥哥现在有伞了，要记得早些回家哦。”
话落男孩呆呆愣在原地，看着这个只有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用手挡在头上飞快钻入貌美女人的伞下。
叶母完全没料到叶希言这一番操作，久久不能回神，“现在舍得你那把宝贝的不得了的伞了？”
叶希言点了点头，鹿眸在雨水的滴落下一同变得清澈，在寂静的街道上炯炯有神。
“而且，那个小哥哥眼睛很好看！”
叶母闻言，心底一阵失笑，就说这小丫头怎么突然改性。
凡是她看上的，无论是要还是不要，都容忍不了旁人沾指。
结果头一回送东西，竟是因为别人好看。
好优点没承到自己和夫君的一星半点，倒是将她喜看相貌的习惯学了个十成十。
也不知是好还是坏……
随着梦境的结束，刚才那名男孩的五官跟街巷一起后退渐渐模糊，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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