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嫁给齐正二十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他当着奴仆的面扇了一记巴掌。
齐正恼怒之下未曾收力,脸颊处火辣辣的痛意断断续续地朝李氏袭来,飘至心口时她才觉得自己悲哀的可怕,一时连泪都忘了往下落。
还是朱嬷嬷受惊之后死死地挡在了李氏身前,好不惧怕齐正的怒意,护着李氏道:“国公爷息怒,太太嘴笨,其实她不是这个意思。”
情急之下,朱嬷嬷也说不出再多的讨饶话语来,只能攥着李氏的胳膊,不停的朝李氏使眼色。
如今这种情况,李氏只要出言服个软,这事就能糊弄过去。
只是李氏却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既不肯出言向齐正服软,也不肯倔强的转身就走,只不尴不尬的愣在了原地。
齐正冷笑一声,眼风扫过朱嬷嬷和李氏主仆两人,从牙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你们娘俩都是天生的反骨,我也懒得与你们计较。”
说完,便拂袖离开了外书房,一径往月华阁走去。
余下的小厮和婆子们也不敢再留下来看李氏的笑话,朱嬷嬷便小心翼翼的将李氏搀扶回了惊涛院。
回去的路上不忘劝解李氏道:“太太何必和国公爷怄气呢?就算那狐媚子生下了个庶子,可能不能养大还不一定呢,又怎么能和我们世子爷相提并论?”
且退一万步来说,如今的齐国公府就靠着齐衡玉一人顶立门户,哪怕齐国公再恼火这个儿子不受他掌控,也不可能薄待齐衡玉。
李氏本是哀哀戚戚地走在九曲十八拐的回廊之上,脸颊处的痛意消去,心里却还是一片荒凉。
她不曾回答朱嬷嬷的劝语,只能脚步不停的往惊涛院的方向走去,步调无比沉重,仿佛她只要踩在青石砖上,就能忘掉在齐正跟前受的屈辱一般。
*
月华阁内。
齐正气势汹汹地来寻月姨娘,也不让丫鬟婆子们通传,踹开门便往屋里的罗汉榻上一坐。
月姨娘正在内寝里做针线活,忽而听得外间传来了这么大的动静,惊吓的同时不忘撩开了珠帘,蹙着眉问齐正:“国公爷这是怎么了?莫非是谁给了你气受不成?”
说着,如解语花般的月姨娘便娉婷婷的走到了齐正的身旁,温温柔柔的替他斟了一杯热茶,又道:“妾
身可要跟那人拼命,昨儿国公爷就心气不顺,今日好不容易心情好转些,怎么又被气成了这副样子?”
有月姨娘插科打诨般的调笑之语,齐正心中的怒意总算是压下去了一些,便见他伸出手一把把月姨娘拉进了自己怀中,俯身在她肩侧说道:“娇娇,你可有后悔过做我的妾室?”
从前齐国公头上顶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又靠着齐老太太在太后跟前的体面得了陛下的几分青眼,也称得上一句雄姿英发。
可如今他丢了差事,也失去了陛下的欢心,终日里郁郁不得志,只能像废柴一般待在齐国公府内虚度光阴罢了。
非但是齐衡玉不把他这个爹爹当回事,连李氏也瞧不起他,那么月姨娘呢?她会不会也心生后悔之意?
齐正目光灼灼的望向月姨娘,神色真挚严肃的仿佛不肯错过月姨娘脸上的任何微末神情一般。
周围侍立着的丫鬟和婆子们都不敢言语,连月姨娘也渐渐的拢起了嘴边的笑意,莹莹的目光落在齐正身上,只答道:“妾身从没有后悔过,若是没有爷的垂怜,妾身早已是落入泥泞地里的残花败柳了。”
这话真真切切地出自月姨娘的真心,她与齐正两情相悦,去岁还诞下了个儿子,儿子虽被迫寄养在安国寺中,可等将来齐老太太千古了之后,她便能光明正大地把儿子接回齐国公府。
这偌大宅院里的家私,总也有属于儿子的一份。
若是她不曾勾得齐正对她芳心暗许,她只怕还在那教坊司里做以色侍人的下贱女子,又如何能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过?
月姨娘揽住了齐正的臂弯,俯下身子将自己的头轻轻依偎在他胸膛处,耳畔便响起了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月姨娘愈发笑意盈盈地说:“爷只不过是暂时的失意罢了,等这段时日过去后,陛下必会起复重用您。”
甜润的妙嗓如朦胧的一场春.梦盖住了齐正所有的阴暗不堪的愤恨,他明明知晓月姨娘口中所言是在劝哄着他的好话,实在到了他这个年纪再不可能被陛下重用,可他还是心甘情愿沉沦在这场梦里。
欢好一番,齐正又寻回了几分男子该有的威严和气概,月华阁正屋内伺候的丫鬟和婆子早已识趣地走至耳房,即便听见隔壁传来些响动声,也不曾上前去叨扰齐正和月姨娘。
此刻的月姨娘愈发妩媚地依偎在齐正左右,纤纤玉指勾缠着他指间的玉扳指,而齐正心气顺畅了之后,也终于舍得在月姨娘跟前数落李氏这个蠢妇人以及他忤逆不孝的嫡长子。
一开始月姨娘不过是起了几分隔岸观火的心思,幸灾乐祸地听着齐正的咒骂声,可当齐正把齐衡玉威胁他的话语说出口后,她脸上的笑意霎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爷的意思是,世子爷为了这位婉姨娘,连齐国公府的身家性命都不顾了?”月姨娘倏地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望向齐正。
齐正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道:“这孽子为了个女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就不明白了,他到底被那女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到此处,月姨娘再难维持脸上的笑意,等齐正累极了之后沉沉睡去,她也把自己的心腹丫鬟唤进了里屋。
因金玉的事,月姨娘与婉竹之间生了龃龉。可这点龃龉,绝不只是因为金玉一人,单说婉竹有孕之后便甚少与月姨娘来往,一言一行都是要与月姨娘撇清关系的意思。
她越受齐衡玉的疼宠,便愈发不爱搭理月姨娘,月姨娘耗费了不少心力助过婉竹一臂之力,她一朝得势,就想与她一刀两断吗?
这天底下可没有这样划算的买卖。
今日她亲耳听齐正说了齐衡玉对婉竹的重视,心里不免也裹上了几分慌乱,齐衡玉已与清河县主和离,说不准真会想法子扶正婉竹。
正妻一位,是她从不敢肖想的天堑之地,为何婉竹却能唾手可得?
若是她的地位更上一层楼,只怕月姨娘再讨不到一点好处。
月姨娘沉思一阵,便挑动美眸,笑问采珠:“上一回你说那位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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