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率先从紫檀木太师椅里起身,瞧见了齐容燕的惨状之后,连声催促朱嬷嬷:“快去把府医请来。”
齐老太太也慌了神,吩咐婆子们拿了她的名帖进宫去请太医,因怕太医磨磨蹭蹭地耽误工夫,便对齐衡玉说:“玉哥儿快骑马去朱太医家里把他请来,明日你妹妹大婚,可断断不能顶着这副模样做新娘子。”
齐衡玉不敢耽误,觑了眼齐容燕面目全非的惨样,便一径钻进了迷蒙的夜色之中。
他步伐极快,英挺的身影一下子就没了影儿。
丫鬟婆子们把齐容燕扶到了朱鎏堂插屏后的隔间里,荣氏与锦犽公主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齐老太太,一边为齐容燕的遭遇而痛心,一边对老太太道:“可是燕姐儿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齐老太太满目愁容。
齐容燕的夫婿是勤伯公府家的嫡幼子,这桩婚事于齐国公府而言也是巩固世家关系的良方,断不能在齐容燕出嫁前出什么差错。
齐老太太担心得过了头,如今被荣氏这一句点醒,凌厉的眼风递向了齐容燕的奶娘,只说:“你们是死人不成?燕姐儿有什么忌口的东西你们也不知晓?怎么会让她成了这副模样?”
几个奶娘忙颤巍巍地跪倒在了齐老太太跟前,胆大些地不住地认错,胆小些地便声泪俱下地说:“老太太明鉴,三姑娘自小便用不得桃汁桃粉,一碰就会肿成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奴婢们给她步菜前都是细细查验过的,断不会有差错。”
“不是菜里出了差错,还能是哪里?”李氏也被气了个够呛,数落着那仍在狡辩的奶娘。
齐容燕虽是庶女,可因性子柔顺胆小,对李氏这个嫡母也十分尊敬,故李氏待她十分亲昵,此刻正情真意切地为齐容燕的状况悬心。
那两个奶娘盯着地上的梅花缠枝石砖发愣,剧烈的惧意让她们不可自抑地发起抖来。
她们都明白,若是因今夜的事耽误了明日的婚事,她们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方才答话的那奶娘便急中生智般说道:“只有姑娘喝的那杯果酒没查过。”
另一个奶娘也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般附和道:“是了,姑娘今日用的不多,老奴都先入嘴尝过味道,一点桃子味都没有,只有那果酒的浓香会盖住桃汁的味道。”
满府上下的人都知晓齐容燕吃不得桃子,今日家宴上更是不会在菜肴里勾芡任何桃汁。
齐老太太怒发冲冠,把大厨房的厨娘们都唤了过来,一道道菜肴审过去,势必要把这事情弄明白。
因怕再待下去会牵扯在齐国公府的阴私,锦犽公主便意兴阑珊地向齐老太太告了辞,齐老太太正觉歉疚之时,杜丹萝却亲亲热热地攀住了锦犽公主的胳膊,只道:“嫂嫂难得来瞧我,怎得不再多待一会儿。”
杜丹萝与齐容燕这个庶妹关系平平,素日里不过是点头之交,且她不是个会逢场作戏的人,不会像荣氏一般凑到齐容燕跟前热络地询问她的伤情。
锦犽公主扫了一眼自己的小姑子,眸光落在杜丹萝紧紧攀附住她胳膊的柔荑上,不动声色地往侧边偏去了一步,避开了杜丹萝的触碰。
“待过几日本宫带着辉哥儿来瞧你。”她敷衍地笑道。
杜凤鸣听出了锦犽公主话里的冷淡,心内虽不喜,却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只与杜丹萝说:“夜深了,我与你嫂嫂也该回公主府了,让母亲陪着你吧。”
方才他一时酒意上涌说出口的胡话还未曾向公主解释,的确是不该再留在齐国公府。
“去吧,这儿有我陪着你妹妹呢。”荣氏朝杜凤鸣挥了挥手,向他递去了好几个眼色。大意是在叮嘱他要好生劝哄锦犽公主,不可让公主心里存了芥蒂才是。
杜风鸣这才与锦犽公主一起离开了朱鎏堂,仆妇们提着六角宫灯为两人引路,如月辉般的光亮烁目闪耀。
婉竹便静悄悄地注视着锦犽公主离去的步调,见她一身清贵,且眉目里也没有那等当权者高高在上的冷傲,而是一股由内而外的庸华。
心里既是艳羡、又是慨然。
这家宴中的变故来的如此突兀,连婉竹也瞧出了些端倪,更何况是出自宫中的锦犽公主。
她不留下,便是存着两分仁慈的心思。
有她在,这事闹得不好便要见血。她若不在,不论查出暗害齐容燕的幕后黑手之手是谁,齐老太太都能关起门来料理,不必大张旗鼓地惩治。
婉竹身侧站着的月姨娘好整以暇地听着李氏训诫厨娘们的声响,倏地压低声音与婉竹说道:“你猜,今日这场戏是冲着谁来的?”
二房的太太
胡氏,以及四小姐齐容枝,并两个哥儿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除了绕到隔间关心了两句齐容燕后,再无旁的话语。
齐老太太、齐国公、李氏更是为了齐容燕的伤势急得团团转,虽不全是因担心她的伤势,可为着与勤伯公府家这桩的婚事,也不会使了毒计让齐容燕变成这副面目全非的模样。
幕后黑手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婉竹垂头望向了自己皓腕上的白玉镯子,嘴角的笑意只浮于表面,秋水似的明眸里含着森然的讥诮。
原来,这镯子派的是这样的用场。
一刻钟后,齐衡玉连扶带扯地将朱太医送来了朱鎏堂,朱太已稳了稳神思,忍住胸腔内那股翻江倒海的呕吐之感,立定了身子后便要向齐国公和齐老太太行礼。
结果陷在犯愁里的齐老太太却忙制止了他,“太医不必多礼,今夜是事出从权,衡玉冒犯了你。明日我让他上门向您请罪,您快瞧瞧我这个孙女。”
朱太医也不敢拖延,一径走到隔间去瞧齐容燕的病情,待诊治了一番后才与齐老太太说:“府上的三小姐应是误食了过敏之物,老夫先为她开一剂药。”
“朱太医,明日燕姐儿便要出阁,这副模样可能消退下去?”李氏蹙着眉问。
朱太医面露难色,吞吞吐吐地说道:“怕是不容易。”
齐老太太坐于紫檀木太师椅里,整个人的面容显得无比冷凝与颓丧,好似有满腔的怒意无处发泄,堆积在心口后让她显得衰老了几分。
“白芍,你先领着太医去开药方。”她道。
二房的人也留在朱鎏堂看了许久的戏,知晓此刻再待下去怕是会惹祸上身,胡氏便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劝哄齐老太太,而后便让奶娘把刚满六岁的小儿子抱了过来。
齐老太太瞥了眼幼孙稚嫩纯真的面容,心里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她叹息了一声,道:“你们先回去吧,其余人都留下。”
这便是要把二房摘出这事的意思,其余人也没什么异议。
齐容枝比齐容燕小上一岁,若齐容燕不出阁,齐容枝的婚事也定不下来。
满府上下都知晓胡氏娘家的侄儿去岁高中了进士,如今空着正妻之位,便是在等着齐荣枝嫁过去。
所以胡氏断断不会去暗害齐容燕,只怕
她是巴不得齐容燕早些出嫁才是。
等二房的人都离去后,李氏也把厨娘们统统审问了一遍,又让写完药方的朱太医去瞧桌上的菜肴。
朱太医一一尝了尝,细细品味了一番之后道:“这些菜里应是没有掺入桃汁或是桃粉,即便是有,连味道也闻不出的这点量不足以让三小姐过敏。”
齐容燕的两个奶娘跪在地上沉寂了许久,听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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