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樱遇刺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东瀛人前脚进来给暮樱扎了两个透明窟窿,后脚就被侍卫拖出去砍成了肉泥。侍卫长本来还在犹豫是不是要留个活口审问,暮樱却已在銮车中虚弱道:“杀了他,一句话都不要让他说。”
“苞单,”暮樱每说一个字都觉得艰难:“你进来。”
苞单本是奉命过来保护主母的,没料到竟出现这种变故,简直惭愧无地。他进了轿子就要跪,却被暮樱止住:“废话我不多说,你是不是会一种手法,能让人暂时感受不到痛苦?”
“是,不过一般是军中将士受了重伤,临去前才用,您……”苞单告了罪,直起身子给她止血:“这法子反噬很大,只怕会留下毛病,还是不用为好。”
天大的反噬也要用。
霍千里绝不是会无缘无故玩失踪的人,就连这几日他们冷战,他也会派苞单通传一声自己人在何处,处理了什么要务,必要时连花了多少银子,在哪吃的饭都要知会一声。
如今没有消息,多半就是出事了。
刚才刺客一击,却不要她的命,分明就是知道两心蛊的用处,要通过自己让霍千里在关键时刻失手。
自己现在还没死,就说明霍千里暂时还活着,但这个时间绝对不会太长,必须在那之前找到他!
“传我口谕,叫北大营韩和通立即点两千兵马入城!”暮樱咬牙对外道:“另着五军兵马司守备刘如绘立携铁甲军、京兆尹胡四海带上所有在册衙役,立即去城西康仁坊见我!”
“惊鹊!”暮樱掀开车帘,隔着小窗递下头上玉簪:“去慕容家找表小姐,就说用她的时候到了,让她不惜一切代价,在今天落日之前,给我找一个人。”
惊鹊快哭了:“殿下你说。”
“我不能确定,可能是个匈奴男人……也可能是一个二十多岁,眼角带两颗红痣的女子。惊鹊,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对不对?”
惊鹊含泪点头:“殿下放心。”
两名侍卫不敢耽搁,飞奔而去,惊鹊也匆匆离开。贺凌霜刚一醒转就听到这些吩咐,明白这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暮樱,几乎是把手里能控制住的所有力量,全都点起来了。
贺凌霜:“陛下出事了?”
暮樱摇头:“霜姐,一会儿你带我的仪仗回宫,把陛下保护起来。回宫后你直接去南书房,把我的令牌给王公公看,他自然知道怎么做——你放心,刚才刺客明明有机会,却没杀我,说明背后之人不会伤我性命,你不会出事的。”
贺凌霜:“我岂是担心这个?”
暮樱脸色惨白,彻底说不出话了。她死死抓住苞单的肩膀,苞单红着眼眶封住她几处大穴,又拿出一个中空的竹筒,将里面的草丸拿出两枚敷在暮樱伤口之外。
穴道再解开时,暮樱两肩仍血流不止,她却奇异地没有再感受到疼痛,只觉得伤口又麻又凉。
“备马。”暮樱同贺凌霜换过衣裳,拿出马车里的斗笠,用打着生理性颤抖的手将帷帽扣在头顶:“我去找他。”
*
霍千里在剧痛中醒来。
他甩了甩头,发现自己赤着上身,只着一条武裤,双手大张被绑在木架上。
栾提希:“我只有一个问题。”他坐在这暗室的正中:“你答了,我给你一个痛快死。”
霍千里眉梢一扬:“不答,杀吧,我那位小夫人会给我报仇的。对了,听说大嫂打从成婚以来就对你十分嫌弃,还数次试图杀夫?”
“难道你女人就不想杀你?”栾提希抬眼:“苏科沁,你忘了,今天就是弟妹帮我把你骗来的。”
霍千里:“嗯。”
栾提希蹙眉:“你什么意思,不信?”
“我不信自己娘子,反而信你这老货?”霍千里好笑道:“以前你只是长得不好,现在连脑子也不好了。大哥,有空还是去治治吧。”
栾提希忍无可忍:“你才成亲几天,就跟那荆人公主要死要活的,你他妈被下药了?”
“下蛊了。”霍千里诚恳道:“两心蛊,变心就会死的那种。”
栾提希的表情像是要吐出来了。
*
暮樱召集的人手在康仁坊聚齐,又让宫里用阿庑的名义发了一道圣旨,让即刻封闭进出长安的所有通路,所有商铺立刻关停,除非拿到暮樱的口令,否则任何人都不准在街上走动,违者斩立决。
清城。
打从大荆建国以来,从没有过这么严苛的封城令,御史台立刻就要进宫上奏骂人,老御史连门都没踏出去,就先被禁卫扣住,一刀劈昏,并挂在午门示众。
整个朝廷都被锁在衙门里,都说从没见过辅政帝姬发这么大的疯。
“疯便疯,反正本宫的名声早就臭了。”暮樱骑在马上,她带人一路奔到此处,肩上的血才将将止住:“尔等分作四队,速搜康仁坊——每一户,每一个房间,每一个人,都不要放过。”
三千北大营士兵齐声应是。
韩和通犹豫道:“殿下,康仁坊多有世家,如果他们问起咱们用什么名头上门……”
“不让进可以,冲进去灭门。”暮樱已经站不住了,从属把椅子放在大街的中央,暮樱坐了,抬起毫无血色的脸:“只要灭了第一户,后面的也就知道听话了。”
韩和通心下一寒:“就为了霍大王?”
暮樱近乎麻木的目光看着他:
“对。”
就为了霍千里。
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个时候。这不单是因为他们性命相连,更因为霍千里坐在摄政王的位置上,稳住了大荆朝摇摇欲坠的局面。
他不能死,是因为大荆不能死。
相比之下,她自己的命又算什么,灭一个世家又算什么?
“去找。”暮樱温和了小半辈子的精致面容上,浮出了一种地狱恶鬼的色彩:“杀光了,算我的。”
暗室里,栾提希夺过鞭子,将霍千里抽得皮开肉绽。
栾提希:“你他妈自己在这玩什么情比金坚!苏科沁,难道你不知道今天是谁把你骗来的?你那婆娘成天巴望着你赶紧死好要你的兵!还在这自欺欺人?”
他说一句就抽一鞭,打得简直有些费力了:“你这遭天谴的天煞孤星,你和你那个不要脸的娘害死了父亲,也害死了我!怎么,你现在竟然还妄想同仇敌成家?!你这血脉不净的杂种,长生天不会放过你!小时候我就应该抽死你,不然父亲也不会死!”
霍千里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知道自己在控制不住地发出生理性的抽搐。
他并不在乎,只是怕暮樱会疼。
刚才戏楼里肩膀上那两下剧痛,一定是暮樱出事了,他必须尽快脱身,离开这里。
他不能让她再疼下去。
看着栾提希凶狠的脸,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好像自己变得很小很小,小到还是一个孩子的时候。
那时栾提希也只是个少年,他的母亲是大阏氏,单于的第一个妻子,在部族中说话很有分量。霍千里小时候常常挨饿,大阏氏就从自己的食物里留一份给他,他至今还记得那些温热食物的味道。
“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毒死她。”栾提希也打累了,他喘着粗气坐在地上:“我母亲明明待你很好,你为什么要毒死她!”
血和汗顺着霍千里的下颌划过,他终于听清了栾提希在问什么。
大阏氏是被毒死的。
她去世那天没有接触过别人,只有当时六岁的苏科沁。他躲在大阏氏毡房后的草垛里,怀里抱着大阏氏的食盒,大大的眼睛显得很空洞。
那一天,六岁的苏科沁也被打得血肉模糊,因为他一个字也不肯说。单于当场就想将这个血脉卑劣的儿子处死,却被族中的其他王室拦了下来,一来因为没有证据,二来他毕竟是和亲公主的儿子,真要是闹起来,大荆方面也不好看。
“你为什么杀她,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栾提希将脸埋在双手中,发出不明显的呜咽:“为什么!”
霍千里张了张口。
和六岁那年一样。
“你来长安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吃过一种豆沙馅的包子吗?”霍千里看着栾提希,没头没尾地问:“很甜的。”
栾提希以为他在嘲讽,抹了把脸:“好,好。弟弟,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冥顽不灵,你真当我拿你没办法吗?你心疼你那小夫人是吧,你死以后,我将她带回匈奴,去做个贱妓如何?”
“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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