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破天惊。
弑父□□也就罢了,贺凌霜对外的身份可是景安王妃——这一巴掌响响亮亮,五个指头扇肿了贺家的脸,却也把王室一起捎带上了。
贺时也面如死灰:“不是这样的。”
钟老打翻了茶碗:“王妃说话前可要想清楚!贺太师临终的惨状我等都已知悉,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做得出来!”
贺凌霜眼皮一掀:“看不上妇道人家?”
“贺太师一案,小嫂嫂确实参与了。”暮樱温声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些孩子的?”
贺凌霜脸色白了。
其余几位世家主人听得一头雾水满面不耐,拍案而起:“还请殿下明言!”
“那还是从头说起吧。”暮樱端着茶盏站起身来:“事情开始在八年前的秋天,那一年发生了一件大事——西洋人大举从照州进犯,朝廷无大将,只能派出了一名初出茅庐的少年将军。”
德化门下光阴逆流,日月倒行,战场上千军万马都化作烟尘散了,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那个萧条的早上。
少年提着一把祖传的快剑,白衣瘦马,怀里揣着朝廷的印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长安城。
可惜没有人看到,少年的父亲垂下眼眸,目光变换。
“贺太师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控制了你足足十六年,突然失了施虐的对象,他需要有‘新人’顶上。”
暮樱点了个头,角门里立刻又压出一男一女来:
“一个人在第一次成为恶人的时候,总是很谨慎,所以第一个被害的孩子离太师很‘近’——是他们家的下人。”
被压着的那个男人猛地抬头,疯疯癫癫又哭又笑,眼角血泪齐下,正是贺太师院里那个突然杀出来的胖大疯子,屠三。
“此人是个屠户,早年不疯的时候是专门给贺家送肉食的。”暮樱叹了口气:“他有个儿子……如果还活着,应该同贺大公子一样大。”
第一个受害者总是有所不同。
贺家地下的深洞里,只有最靠近祭台的那个孩子得以“长大”。其他的“祭品”都是幼童,只有他已经长成一个少年了——也正因为此,这个祭品只能“跪着”,免得因为身量过高和其他祭品显得格格不入。
“屠家小儿离奇失踪,屠三便散尽家财去找。这位绝望的父亲历经千辛万苦,到头来却发现,虐杀他儿子的人是一个永远也惹不起的大人物。”
暮樱看向那疯子,目光隐带不忍:“所以他只能‘疯’了。”
屠老三爆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凄厉喊叫:“我有什么办法!我有什么办法!我的藤儿喜欢读书,那千刀万剐的畜生说要赠他一副字,藤儿进了他的书房就再也没出来……尔等若是不信,我有的是证据!”
严高竹沉声道:“此等刁民之言焉有可信之处?怎知不是殿下在城中随便找的?”
“太师曾对你有救命之恩,所以你不信他是这样的人。”暮樱怜悯地看着他:“可人是有很多面的,严卿。”
严高竹沉默片刻:“太师高洁,断然不会做这种事。”
“太师是看着我们姐弟三人长大的,我们同他的情分不比你浅。”暮樱垂眸,轻声说:“可当年长姐去匈奴和亲,便是他一手推动;今次他要与霍千里谈判,开口便愿送上我姐弟的人头……严卿啊,这些,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钟老沉声道:“你接着说。”
暮樱站起身来:“或许是屠老三当真查到了蛛丝马迹,所以太师立即就意识到,如果还想要别的孩子,就绝不能再亲自出手——试问还有什么法子能比直接找人牙子买来得更快?”
被压来的女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暮樱:“这位王娘子在京城做拐子的生意已经好些年了,贺太师算是她的常客。”
押送二人的侍从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恭敬地奉上,在不远处看热闹的霍某人眼睛一眯。
等会儿,那侍从有点眼熟——是不是总跟在神婆身边的那个……惊鹊?
她主仆两个又闹什么玄虚,怎么还男扮女装穿着侍从的衣裳出来了?
暮樱看也不看接过账本:“王娘子不敢直呼贺太师大名,这里面所有标注一个‘寻’字的客人,都是咱们这位贺太师——京兆尹的胡爱卿可在?”
城楼上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颤颤巍巍地答道:“下下下下臣在!”
暮樱笑了笑,她身边的禁卫代为向上喊道:“胡大人,京城近几年来的孩童走失案,每个案子的时间可有记录?”
还不等胡大人回答,他身后已先翻出一个利落少年,正是追查此案已久的陶星天:“不用他!我这就有!殿下现在要看吗?”
暮樱目光在陶星天脸上一凝:“有就行了。”她拿起桌上的小茶盏:“诸公如有兴致,可以自己对照。”
严高竹脸如死灰地将两本册子扒在怀里,只翻了几页,便满目沉重地停了。
暮樱轻声问:“屠老三,你为什么要去查看那辆马车?这些年你一直悄悄跟着太师,那一天……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马车顶上有一个洞。”屠老三终于开了口,声音像磨损多年的磨盘,他终于卸下了十年如一日的伪装,挺直脊背道:“那天姓贺的畜生要从周业回来,我不敢靠得太近,就躲在了马棚上……我看到车顶那个洞里插着一朵很红很红的花。”
贺凌霜眸光微闪。
暮樱在纸上简单勾勒了一下:“是这种花吗?”
屠老三一点头,所有去过贺家的人都目光一震。
那是秋海棠。
贺太师笃信老庄,他的长女又生性朴素,是以整个贺家大宅古朴雅致,连廊下的幔帐用的都是鸦青深褐这类的颜色。可就是这样的园林里,却种满了大片大片炽烈的秋海棠。
又浓又艳,简直像误入清寂书房的风尘女。
暮樱:“俏奴儿本身只是见不得人的情药,但鲜少有人知道,如果配上了秋海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钟老沉声道:“秋海棠的花粉有轻微的毒性,若与那药一同吸入,会令人心生烦躁。”
暮樱:“若是孩童吸入呢?”
钟老的脸色很不好看:“孩童身量小,俏奴儿本就迷惑心智,若加上秋海棠……”他目光在贺家姐弟脸上一转,接道:“或能放大人心中之恶,令人产生恶兽之举。”
凡是见过听过贺太师死前身上那些“撕咬”伤口的人,都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那些仿佛被猛兽撕咬留下的伤口,竟是三个孩子活生生咬下来的!是人在撕咬他!
三个孩子先是被藏在车柱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带上了车,而后便中了浓度极高的俏奴儿——马车里本该是一场腌臜事,却因为凭空多出的一支秋海棠,登时变成了血洒当场的惨案。
难道就是活生生咬死的?
若真是这样,贺太师又为何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徽州钟氏一族原本就是靠着医术起家,他说话自然没人质疑。钟老拿起茶水,语气微妙:“殿下又是怎么知道的?”
殿下一个好吃懒做的废物,原本自然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曾在年幼的贺时也身上闻过这种味道,当年她以为是种奇异的熏香,因此记得很牢。
当日马车车门一开,她立刻就分辨出了俏奴儿的味道,可是又有些不同。
那日夜里,她和霍大王被京兆尹误抓,在那地方中了俏奴儿,第二日身上仍有药性残余,到得贺府便发了一场充满血腥意味的昏梦——
醒来的时候,桌上便有这么一束浓烈鲜艳的秋海棠。
暮樱再怎么累,也不会睡在贺太师的灵堂上,可是贺太师丧仪当日,她只是走进了后堂,便立刻昏昏睡着了。
睡着以后,一双素手将秋海棠放在她身畔;待得自己醒后,这双手又将花轻轻拿走。一切看似偶然的事件,背后都有这么一双素白的手——
包括那日大街之上,京兆尹的扫|黄队为何会突然出动;还有那日牢房之中,为什么拐孩子的王娘子和买过俏奴儿的男人会一起出现。
一切都是因为,第二天是贺太师的葬礼。
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不能宣之于口,却在京都最喧嚣之处埋藏了足足八年的秘密。
贺凌霜安静地站在亭外,战场上血腥的风烈烈地拂过她素白的裙角,令她在这肃杀的秋日里,就像一棵灼灼的秋海棠。
“小嫂嫂,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暮樱走到她面前,却没有走下亭子:“是因为……家里的琐事太多了吗?”
贺凌霜虽已婚配,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住在娘家。贺家主母早在生子时便已去世,贺凌霜就算是他们家唯一一个能主持中愦的主母。
管理后宅的女人总是会发现很多事,比如浣衣的老仆会忧心仲仲地问她,太师衣袍上偶尔带血,是不是受了什么伤;
再比如修葺园林的泥瓦匠会兢兢业业地向她请示,太师所住的竹林地面有些下陷,可能是被地下水道冲出了溶洞,需不需要挖开重新修整?
天长日久,贺凌霜又不是傻子。
她发觉了父亲的秘密,却一个字也不能说。且不论他们之间的父女身份,单说贺未寻一个三朝元老,同门弟子遍布朝野,便是今上也要规规矩矩称他一句太师,想要揭露真相何其不易?
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
“贺娘子亲自为我开门,让我夜夜去恐吓那个畜生。”屠老三铁塔汉子一样的脸上落下泪来:“我也不想报仇,我就想知道我儿子在哪!”
可惜,贺太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又岂会受这点胁迫?
孩子一个接一个地被送入那不见天日的暗洞,成了一具又一具僵硬的无头祭品。
严高竹紧紧攥着茶盏:“殿下还是没有解释,凶手为何是贺家大公子——这可越说越像贺凌霜了。她一个妇人,目光短……”
“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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