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千里又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怎么可能会在原地傻等?
再说是个人应该就能明白当时那个情境下,大家该各办各事了吧?
暮樱觉得自己有点荒谬——霍大王这些日子被自己赖得恨不得拿个杆子把自己支出去八百里,躲还来不及,怎可能留在原地?
上次在贺家,他可是烦得从南墙上翻出去了呢。
鸣蝉:“殿下?”
“没事,就是有点晃神。”暮樱笑笑:“回宫吧。”
马车上了朱雀大街,夜色凉得就像一泓水。暮樱从车窗里伸出一只手,风从她的五指之间掠过,凉爽的触感,就像将手伸进了一条溪流。
夜的凉总是能让人想起很多事。
她脑子里纷乱地思考着贺太师的死,思考着世家们接下来可能会做出的反应,在这些繁杂的思绪里,她忽然想起来霍千里的袖子。
青色的,带着他身上的一点青草香。
那件青袍是她随手在成衣铺子里面选的,买那衣裳的时候,店家还笑说:“姑娘,你家官人身量怪高得嘞,一定是个俊俏官人。”
当时自己脑筋一轴:“俊俏也不当事,我和他没感情的。”
店家是个四五十岁的苗条妇人,闻言哈哈笑起来:“真是傻姑娘!谁和谁天生就有感情?天长日久自然就喜欢了!”
霍千里那样的人,也会喜欢什么人吗?
暮樱手指绕上金鸾车边角的流苏,嘴唇紧紧抿着。
她觉得不会。
一个人的身上要是有了太多责任,他关于自己的思考就会越来越少——至少父亲是这样,姐姐也是这样。
晚风拂动车帘,轻飘飘兜在她的脑袋上。头发被纱帘微微带起,又让她想起了霍千里那个烦人的袖子。
“穿什么衣裳都一样。”她耳畔不知为何,又回响起霍千里满不在乎的话:“反正世上没有我的家。”
暮樱:“……惊鹊,停车!”
惊鹊吓了一跳,在车外踮起脚尖小声道:“殿下,您那鬼力气都没了,咱们也没带几个暗卫,还是别乱走了吧?”
暮樱不回答,伸手要了风灯。
惊鹊从小跟着她,知道她家殿下看似好说话,其实脾气倔得很。她不回答的时候就是不打算接受建议,那就谁说都没用了。
惊鹊央求道:“至少让我们送殿下去附近好吗?”
这回暮樱同意了。
晃眼的六角金鸾车在庚金大街的路口停下,兜兜转转,她竟然又回到了贺太师早间亡故的地方。
一盏风灯,一袭摇曳裙角,她在灯牌黯淡的大街上走了半天,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不远处传来醉汉荒腔走板的野唱,暮樱听着,越发觉得离谱。
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找个蛮子,这算干什么呢?
回去吧。
街角的醉汉还在放声歌唱,暮樱听了半天,脚步往回走的时候才听出他唱的竟然是《秦王破阵乐》:“受律辞元首,咸歌《破阵乐》……相将讨叛臣,共赏太平人……”
原来是个老兵。
这是礼部的大乐,照常理说老百姓是听不到的,只除了一种情况——那就是在出征之前,礼部会用最隆重的三重大奏,为将士们送行。
他唱得破了音,哑了嗓,虽然酣畅淋漓,却也寂寥悲凉。
暮樱忽然想,原来是真的。
大荆是真的已经进入了它的晚年,那么自己如今所做的这些努力,真的有意义吗?
她一念尚未起,忽然有另一道低沉的男声也跟着唱了起来——他唱得要快一些,虽也没什么准头,却不知为何竟在悲凉之外带出了许多畅快的味道,就如同豁然打开了新天新地。
暮樱唰然回身,有点不可置信地小跑过去,待转过街角,她手中风灯的一点暖光汇入了小酒家晃晃悠悠的光晕里,汇成一片溶溶的光亮。
酒家有三两张桌,只其中一张上有两个人,老的那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脚边横躺着一个破破烂烂的长杖并一个酒壶,一看就是流浪已久的模样。
至于另一个。
穿着青袍的男人盘膝坐在斑驳的木长凳上,左手持酒,大笑为歌。
霍千里拎着酒壶一歪头,带着七分酒意眯眼辨认了一会儿:“你!”
他如此洒脱放浪,脊背却依旧是挺直的,好像世上根本没有值得他忧愁的事,就是天塌下来也能哈哈一笑当被盖了。
暮樱跑了一会儿,略有点喘,她心里一瞬间转了十七八个念头,每个都名为戒备。但说到底被人等着,终究还是一件令人很熨贴的事。
酒家暖融融的灯光在霍千里立体的脸上打出微黯的影,他喝得太多,脸色泛红,眉心那道剑痕颜色好像更深了些。
老兵喝得烂醉:“这是……嗝……婆娘来找了?”
霍千里同他哥俩好地推推肩膀:“假婆娘。”
老兵呼啦一下醉倒:“放屁!婆娘还能有假?!”
“假婆娘”看着霍千里有点重心不稳地朝自己走过来,竟破天荒地头一次见了他没有怕。
她抿抿唇,双手将风灯背在身后:“大王。”
霍千里摸摸耳朵,不悦道:“叫什么叫。”
她很少被人这么认真的等着,不免有些不习惯。
记忆里最深的一次,是母亲带她微服上街。那时暮樱刚拥有“神力”不久,还是个小孩,她让婢女带她去更衣,请母亲在外面稍微等她一下。
尽管已经很小心了,她还是因为巨力而不小心扯断了衣带。暮樱只隐约记得自己一直在慌里慌张地系衣裳——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同行的人已经一个都没有了。
随侍的婢女不在,母亲也不在。九岁的暮樱一个人在街上哭着乱跑找了很久,最后还是长姐把她带了回去。
从那时起暮樱就知道,是没有人有义务一直等着自己的,人人皆有自己的事,人人皆会不耐烦。
霍大王又为什么这样?
霍千里染了酒气,却并不难闻,微卷的头发上反而被带出一种清爽的青草香气:“你们荆人的酒,和你一样。”
暮樱看他要倒,适时往后推了他一把:“怎么说?”
霍千里板起脸,很不高兴道:“很会骗人。”
喝起来甜,后劲却大得要命,入口绵绵软软,喝下去却烧刀子似的。
烦人。
暮樱垂下眼眸,忽然笑起来。她很文雅地拿过他手里的酒壶:“谢谢大王等我,按长安规矩,我敬大王一杯。”
霍千里是个混血,睫毛都比旁人长些,小酒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own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