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冰冷。
一波又一波,每一秒都在渗进毛细孔,像是要刺入厉肆臣的血液和骨髓。
溺水,窒息,害怕
脑海中浮涌两年前她坠江时可能有的画面和感受,心脏如同被重重拧着,阵阵窒闷和钝痛席卷他全身。
她不会游泳,如果呛了海水,如果溺水,如果脚抽筋,如果
他不敢想。
必须尽快找到她。
唯一的念头支撑着厉肆臣,他速度加快,视线急切地扫向周围,然而水情渐渐变得复杂起来。
不远处,水草和暗礁隐约可见。万一不幸,或许还会遇到漩流。
温池
血红充斥双眸,厉肆臣身体的温度亦在降低。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呼吸渐渐不能,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状况必须探出海面呼吸新鲜空气。
可他还没找到她。
蓦地,有异样感觉缠上他的腿,他几乎不能动弹。凉意再入骨,脸上的血色在一点点地消失。
隐约间,似乎有人在叫他。
温池
是你吗
“厉总厉总”船上,拨了求救电话的保镖仍在不停地大喊,声音逐渐嘶哑。
原本风和日丽的天,如今早就被暗色笼罩,大风大浪不停,或许没多久就会迎来更为糟糕的情况。
多拖延一秒,厉总就危险一分。
“厉”
“哗啦”一声。
保镖瞳孔重重一缩,眼尖瞥见是厉总冒出了头,他差点喜极而泣,启动橡皮艇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急急驶向他。
“厉总”他伸手去拽他,“快上来我”
“温池”
沙哑紧绷的低音响起。
视线所及,眼前人狼狈不堪,俊脸发白,唯有一双眼眸坚定,四处搜寻。
保镖骤然失声。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他艰难地张了张嘴,不敢看那双眼睛,于是慌乱低头,拉扯着他“太太没有出事,她上岸了。”
又是一阵海浪,突然而至,汹涌地重击在了厉肆臣身
上。
海水沾湿他整张脸。
“厉总”
医院。
走廊上,温池僵站着,背脊紧绷格外笔直,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焦距却一丝也无。
脑子里,出事的画面一帧帧一幕幕地反复重放。
她想起来了。
容屿掉下去前,他是想来拉她的,那时海水淋湿了她的裤腿让她想起坠江感觉,她僵在了那。
他是不是发现了她的不对。
所以
所以又是她害了容屿。
车祸,坠海
都是因为她。
突然间,心脏像是被什么刺了下,有点儿微微的疼,随即,却是骤然间猛地极速扩大,侵袭她全身每个角落。
身体有点冷。
蓦地,有温热的手心覆上了她的。
眼睫颤了颤,视线里,是一双修长纤细的女人的手,指间戴着戒指,正一点点地裹住她的手。
万般僵硬的,她抬起头,撞入一双极致温柔的眸子里。
“你还好吗没事吧”
声音也很温柔。
“谢谢你救了小屿,医生说他没有危险,很快就会醒来,”手指替她捋了捋有些乱的头发,容夫人微笑,“别担心,什么事也没有。”
温热的温度缓缓地熨帖她肌肤,眼前迷蒙消散,温池终是从恍惚中回神。
面前的人是容屿的母亲,那晚容屿车祸,她在医院见过。
她张了张嘴。
手被轻轻地拍了拍,跟着,她被她挽过手臂带着走向那扇紧闭的门。
有保镖率先开门。
岛上的医院不能和市里比,病房较为普通,不是很大,扫一圈就能看到头,自然也看到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的容屿。
他脸上的血色还未完全恢复。
救他上来时,他毫无生气的模样在下一秒浮现脑海,温池指尖忽地颤了颤。
容夫人敏锐察觉。
“和你没关系,是小屿自己不小心,意外在所难免,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她笑了笑,安抚,“看,他是不是没事”
温池发不出声音。
容夫人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唇角挽了挽,语调更温柔了“你叫温池是不是,你喜欢我叫你什么,小池,还是池池”
温池眼睫再颤。
容夫人捕捉到了,握着她的手“就池池吧,好不好”
温池努力地想说什么。
“池池,你知道吗,小屿很喜欢你,你呀,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孩子。”满含笑意的嗓音打断了她。
她扭头看向容夫人。
容夫人那张看不出年龄的脸上满是温柔和怜爱“本来我是想让小屿陪我来度假,看看摄影展,他一听说有摄影展,立刻就想到了你,她说你喜欢摄影,喜欢这位摄影师。”
“你也喜欢的,对不对”
温池终于挤出了声音,哪怕很小“嗯。”
那年出事后她就没有了妈妈,这么多年早已不会和这样的长辈相处,她有些想抽回自己的手。
可容夫人握得很紧,力道却温柔。
而下一句话,直接让她身体再僵住
“我知道,前几天小屿车祸似乎也和你有关。”
温池呼吸不自觉滞住。
察觉到她的背脊绷得分外紧,容夫人掌心轻抚她手背“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是想告诉你,车祸也与你无关,你呀,别内疚,是他自己的问题。”
与她无关么
不是的。
情绪似乎被带回了车祸那晚,有万千指责向着她,还有血腥味淹没她,指甲无意识地掐入掌心印出痕迹,温池摇头“不是”
“他爱你,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心甘情愿。是爱,不仅仅是喜欢。”
温池怔住。
“容夫人”她下意识想说什么。
“被追求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更不必有负担,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你应该享受。”容夫人手指摸向她的脸。
突然的靠近,温池本能地想躲。
那只手僵在半空。
“抱歉。”她动了动唇,哑声溢出一句,身体愈发僵硬。
容夫人笑得宠溺
“是不是吓到你了,不习惯”她还是摸向了她的脸,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温柔轻抚,“不止小屿,我也很喜欢你。”
手收回,她转而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望着她“池池,我和你说这么多,其实也是有私心,是想你能给我们小屿一个机会,你们很般配,和他在一起,你会很快乐很幸福。”
“不要拒绝他,给他也给自己一个机会,不好吗我想,只要你愿意,一定会爱上我们小屿的。”
“小屿会给你任何想要的,开心,幸福,快乐,他都能给你。”
她笑意不减,温声细语,满眼都是毫不遮掩的喜欢和疼爱。
几乎,就要蛊惑人心。
温池和她对视,被握着的地方似乎很热,睫毛眨了眨落下阴影,她缓缓但坚定地抽回手“容夫人”
“夫人。”陌生的声音忽然响起。
容夫人掀眸,和保镖对视。
“池池,我有事处理,很快回来。”她重新握住温池的手,温柔地拍了拍,“就麻烦你先帮我照看下小屿。”
说着,她没有等温池回答便站了起来,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向门口。
保镖跟在她身后。
温池所有的话都被迫噎在了嗓子眼。没一会儿,病房变得安静,只剩下她和还未醒来的容屿。
她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身体的僵硬程度始终没有得到缓解。
许久,她合上眼睫。
另一间病房。
先前伤口被重新处理完的第一时间,厉肆臣看向一旁的保镖,薄唇溢出的声音极哑“她在哪”
从上船到医院,他是有一段昏迷时间的,唯一记得的,是保镖告诉他,温池没有出事已经上岸。
但他需要亲自确认。
他不放心。
保镖看向他,回想先前的一幕幕,一时没有忍住,脱口而出“厉总,太太未必愿意见您。”
厉肆臣长指扣纽扣的动作一顿。
一眼,眼风冷冽。
气氛悄无声息地变得有些压抑。
保镖
移开视线,懊恼自己太冲动“厉总,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
有暗色在眸底翻滚,厉肆臣半阖了阖眼,再睁眼时俊脸无波无澜,只是嗓音低了两分“她是怎么上岸的,容屿救了她”
保镖眼皮倏地一跳,屏着呼吸朝他看去。
视线交汇的瞬间,莫名的,保镖竟觉得那双眼睛里隐约透着一种诡异的寥落,沉沉的,无法形容。
“厉总”
“说。”
凛冽的气场压来,背后一凉,保镖垂下头,声音一下低了很多“不是,是太太救了容屿。”
空气好似诡异静滞。
久久没听到男人的声音,保镖担忧,抬起头“厉”
话音戛然而止。
医院外早已下起了大雨,整个海岛像是被笼罩在暗色中。而此刻,男人整个面容暗得就像是外面的天色,充斥了浓烈的暗。
病房内光线明亮,明暗交错间,他的轮廓似乎一点点地变得紧绷了起来。
“她从水里救了容屿”
“是。”
又是沉默。
“她有没有,说什么”
极端低沉的声音,像是从喉间的最深处发出的。飘落进空气,无端的,再带来更为阴沉的压抑。
保镖心跳得很快,几秒的安静中,仿佛他的心跳声是唯一的声响来源。
他不想,也突然不忍心说。
可看着他的眼睛
半晌,硬着头皮,他僵硬地张了口,磕磕盼盼“我告诉太太,您在水里,太太太太说和”
他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呼吸紊乱不受控“说与她无关,还说她不会救您。”
明明不过是复述,但他说得万分难受,仿佛是他拿了尖锐的东西刺上厉总的心脏一样。
死寂蔓延。
是从男人的血液里骨髓里溢出来的死寂,寸寸蔓延至这病房的每个角落。
空气里亦被填充得满满的,让人透不过气。
那张脸没有表情,无波无澜,毫无情绪泄露,只是很暗很暗。
保镖慌乱“厉总”
“还有呢”低而紧绷的声音哑透。
保镖默了两秒,摇头,声音也跟着变哑了不少“其他,没有了。”
厉肆臣喉结艰涩地上下滚了滚,薄唇紧抿。
“咚咚咚”
有敲门声响起。
“厉总,我去看看。”保镖暗自松了口气,僵硬着身体转身疾步走向门口。
病床上,厉肆臣一身冰凉气息,一动不动。
直至保镖去而复返,低声说“厉总,是容夫人,容屿的母亲。她让我转告您,她姓叶,您认识。”
保镖觉得有些奇怪。
这位容夫人医院那晚他也是见过的,但厉总真的认识她吗如果认识,那晚她怎么会问周秘书厉总是谁
他皱眉“厉总”
却意外发现男人的眸色突然间似乎更暗沉了,浓郁得化不开。
“让她进来。”薄唇翕动,厉肆臣吐出一句,极冷。
保镖颔首。
很快,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清晰地钻入在场人耳中,有女士香水味跟着弥漫进空气,若有似无却挥之不去。
“你们出去。”容夫人启唇,淡淡地朝另外两人吩咐。
保镖没动,下意识地看向厉肆臣。
“厉总”
“嗯。”
见他神色不变,不像反对的样子,保镖便只能暂时和容夫人带来的保镖一起退出了病房,但他没走远。
剩下两人时,容夫人没有入座,优雅地站在原地直入主题“我来见你,是希望你离开温池,别再纠缠她。”
被爱情滋润又是多年的养尊处优,她待人一贯是温和的,和谁相处都是被照顾被宠着的那位。
但此刻,她的语调极为冷漠,和往日截然不同。
“我查过,你和温池两年前就结束了婚姻关系,她不是你的太太,我的小屿是正常追求,不存在纠缠。”
语调两秒,她轻描淡写地说出结果“纠缠温池的人,是你。”
“离开她。”
“让给容屿”
两道声音几乎是一块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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