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政权争端,为兄弟阋墙,也为随他而断的一条线索,兆尹之死引在场三人心思沉沉。
但无论如何,重案加身之时正事要紧,朝堂态度如何还需静观其变。
当前最应考虑的,仍是系着多重线索于一身的孟逾舟。
许崇山证词呈上桌前,大理寺卿就着两壶酒通读一遍,再听得俞蕴对现场情景的复述,坐堂审案锐如鹰的眼睛隔着一张纸便把那许掌柜看了个透彻。
他食指在两处被划掉的浓重墨痕处点了点,说这便是那孟家小子最有可能藏身之处。
“下意识于空白处补充落笔,又满怀犹豫迟疑的将其抹去,这样的行为不是想起来此处荒废了,而是想起来此处有什么不能提起的,该被压下了”
庞大人坐堂审案几十年阅人无数,经验使得他在分析线索之前选择了先从人性角度换位思考许崇山的行为。
作为言行上都表现出急于找寻孟逾舟下落的养父,在权力和能力都足够帮到儿子的官员面前提交线索时,正常应当把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好让对方能最快锁定他的下落。
那么提交的线索只会多到无用,不会写下可能性后又自己划除。
而他给出的所谓曾用作储藏间如今已经荒废的那套理由更是虚浮不实。
逃亡之人心性起伏,孤独落寞之下其实很容易选择于儿时荒废的居所躲藏,一来此处无人,二来求一份心安。
即便是真了解他到坚信他绝无可能前往那里,也不至于特意划除。一整张产业单子上密密麻麻全是屋舍,这一间与那一间又有何两样。
庞大人有心教导俞蕴。
他边说边想招手唤她过来,没想到注意力刚从纸张上抬起来就惊喜的发现原本静立于俞泊峤身旁的她已经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身边。
欣长身姿负手而立,卫乌使螺青色官服配着利落的发型,她佩剑俊朗英姿不亚于儿郎,比之又更多几分温和可靠。
明明沉沉稳稳如院中玉兰树般另人想要靠近依附,眼神却又若初春寒凉的莲池般冷静无波,像个身在其中神在其外的看客,只会坚持自己的信念,不会为之动摇分毫。
与之相配的是她为庞大人论断所引起的好奇,在察觉到长者有希望用事例教导她的善心后,俞蕴主动、及时的来到了他的身边。
庞大人所坐的是平日里与俞泊峤下棋时的低矮软榻,原本便不是为商谈事情所用,要落笔写点东西也很勉强
她便一撩下摆,随着剑鞘与屋内实木地板相触的闷声,利落的降下膝盖半蹲在庞大人恰好不用低头便能同她交流的位置。
俞蕴自己的上半身也一样挺得笔直。
“晚辈不懂,还请您指点迷津”,她双眼直直看着那张被庞大人捏在手中的产业单,态度是一如往常的恭敬。
庞大人越发满意她的表现,那种好师傅看到良材料却不在自己师门,不能为自己儿徒的可惜涌上心头,让这半百老头对俞泊峤瞪去嫉妒的一眼。
“无论他官场冤情是真是假,从富饶水乡流放到西南边陲,经历战乱又带故人之子回京城安家,接管如此庞大的私人交易场十余年不被发现”
“有如此经历,是非等闲”
俞蕴没想到他上手先是要夸赞一番许掌柜,但紧随其后庞大人的言论便将此事推到了一个新的视角,一个俞蕴从未想过的角度。
“孟家的情况,当真如他所说吗”,老头捻着胡子,目光幽幽。
没错,即便许掌柜掌管弛归客栈,拥有孟逾舟的亲笔信和他的信任,但自始至终关于孟家和孟逾舟的过往,在他嘴里都是一面之言。
孟逾舟一日不见踪影,便没有第二个人能讲出孟家的实情,或者即便他毫发无伤侥幸逃脱鬼市追缉,被卫遣司接回院内。
要获取一个战乱中失去亲眷孤苦无依的小孩的信任,对于混迹官场熬过流放之人还是太容易了。
记忆会受到情感因素的影响导致出现偏差,所以哪怕孟逾舟回来,他的证言也未必真实。
真正的孟家如何恐怕还得查过才知道,同样若孟家事假,那么这一张所谓可能有孟逾舟行迹的产业单子便只是废纸一张。
现在一去十五年物是人非,孟家自绍昌上京,又从京城启天南海北寻访工匠再无定居,要查人际难,要查各州府关卡来往记录和通关文牒便简单了。
先前俞蕴差人送去大理寺调查时目标针对的是单子上的京城产业是否属于孟家,现在经过庞大人点播才想到要查的应当是整个孟家。
她听着想着眼睛倏地亮起来,颇为崇拜,满含期待的眼神看得庞大人再也舍不得卖一点关子。
原本还要再同她讲些道理的老头直接掏出最核心的消息递给她,那是今早上大理寺官差快马送回的线报,写着连夜调取的孟家信息。
俞蕴双手接过捏到手里是薄薄一个信封时便不由得轻皱眉,凝重严肃的拆开果然看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除贡康外,孟家来往行事登记在册者一切正常”,她快速扫过内容,将不解重新抛回对方。
“这是什么意思?认为其在贡康行踪成疑便直说问题所在便可,为何要做这模棱两可的回答?”
自然是有错处才能证明有错。
除贡康外正常便是捉住了在贡康郡的不正常,可线报讲究精准,这一张纸上短短一行字压根没说哪里异常。
大理寺官差层层选拔都是人精,俞蕴没明确对着庞大人质疑他下属办事不利,但言外之意也差不多了。
庞大人接收到她的意思也没恼,只缓慢的点了两次头,道明其中原委。
“孟家没有出入贡康的记录”
“什么?!”,俞蕴下意识拔高了声音,几乎是立刻收到了来自一直旁观二人的俞泊峤的眼神提示。
那一眼多少有些严厉,但她没理会。
她脑中不断闪过的是审问许崇山时的细节,正如回程途中与文故知在檐下的复盘,那人用了两套前后截然不同的说辞来形容孟逾舟的性情。
先前她便觉得不对,现在联想起那封密信,时机正确,送信人正确,目的也正确,却有一点是悬而未决。
孟逾舟请俞蕴听信此人一言,但并未说明此人是谁。
那么任何拿到这封信的人都是他最信任的亲人,或者是害他后先一步找到他密信的敌人。
那么留许崇山在尚器监典册院便是引狼入室,他背后若有势力便会是迄今为止最大的威胁。
一刻不能再留。
她顾不上礼节,也没能对庞大人做出歉意的笑容,她神情严肃,搭在膝盖上的手向后滑上腰侧剑柄的同时已经站起身来。
“大人,还有其他情报能证明许崇山与孟家有旧吗?”
虽心中为院内安全焦急万分,俞蕴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理性思考,在赶去处理许崇山前不忘向庞大人询问补充信息。
便是这一问让她发现了刚才平淡如常的交谈中,似乎存在着面前这位铁面无私大理寺判官的考验。
在场三人,俞泊峤无悲无喜,眼含责备,庞大人稳如泰山,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正是在等着她追问或回答。
焦急的唯有俞蕴一人。
“嗯,许崇山对孟逾舟一事的形容大体无错,他确实带着孟逾舟自贡康返回京城经商,当年也确实有一京城商队载有知名工匠以收购蜀锦为由前往西南。”
庞大人不紧不慢的回她,算准了她会因那一封线报指向的内容而担心许崇山的威胁。
而他真正想要教导,或者说是测试的内容,便是她是否能在尚器监典册院最核心利益收到威胁的同时,保有从自身理性角度判断事情真伪之心。
俞蕴听到他回答的信息时明白了这一局的重点,也因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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