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子里的老药师被火急火燎地请来了,他是寨子里唯一懂点处理外伤的人。
可乐身上的麻醉镖被小心取出,它体质强健,加上麻醉剂剂量主要是针对小型目标的,虽然昏迷,但呼吸还算平稳。
老药师给它敷上了最好的止血消炎草药,让它静养。
范司杞的情况则严重得多。
老药师仔细检查了他的左眼,沉重地摇了摇头:“眼珠子被那歹毒的东西打烂了,保不住了,万幸没伤到脑子。伤口太大,流血太多,我只能尽力给他止血包扎,能不能熬过去,看山神保佑和他自己的造化了。”
老药师用烧酒消毒,撒上寨子里秘传的强效金疮药粉,再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范司杞的左眼。
剧烈的疼痛让昏迷中的范司杞也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
陈开心默许他留在自己的吊脚楼里,可乐则被安置在另一处安静的地方休养。
云朵对范司杞救了石崽而心怀感激,主动承担了大部分的照料工作,煎药、喂水、换药。
石崽虽然害怕范司杞满脸纱布的样子,但知道是他救了自己,也会怯生生地躲在妈妈身后,偷偷看他。
接下来的几天,范司杞一直在生死边缘徘徊。
高烧像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伤口感染引发了凶险的鬼门烧,他的体温时而在滚烫的炭火中炙烤,时而又跌入冰窖般的寒冷深渊。
汗水浸透了身下的草席,很快又被体温烤干,留下一圈圈白色的盐渍。
意识在混沌的泥沼中沉浮,他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挠,仿佛在与无形的恶鬼搏斗,嘴里喃喃低语:“”师父……慧明……眼……我的天眼……孽障……我是孽障……”
那些扭曲的执念,那些无穷尽的悔恨,在高烧的熔炉里翻滚着,化为最恐怖的梦魇,将他一点点淹没。
陈开心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最初,陈开心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范司杞曾带来的威胁,这个之前想伤害他们的道士,他的痛苦是否值得同情?他的忏悔又有几分真心?
可看着那个曾经阴鸷强悍的男人,如今像一片枯叶般在生死线上飘摇,听着他高烧中那些忏悔绝望的话语,陈开心冰冷的心又一点点动摇了。
或许是石坎长老向山神虔诚的祈祷起了作用,或许是范司杞赎罪的意志足够顽强,也或许是云朵精心的照料和老药师的草药发挥了奇效,在鬼门关徘徊了数日后,范司杞的高烧终于退了,伤口也停止了恶化,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下来。
当他第一次真正清醒过来,虚弱地睁开仅存的右眼时,世界在他眼中彻底变了模样。
不再是色彩斑斓,不再是纤毫毕现。
他努力看向床边的云朵,看向她关切的脸,却只看到一片模糊的轮廓。
他不甘心地转动眼珠,望向吊脚楼那小小的窗口。
窗外正是晌午,阳光本该灿烂刺眼,然而他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那光线不再刺眼,反而显得浑浊黯淡。
整个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黑色毛玻璃,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大块大块深浅不一的灰暗色块。
他的天眼,那曾让他引以为傲,能辨识异类的天赋,连同他被麻醉弹打烂的左眼一起,永远地失去了,甚至连普通人的视力都远远不如。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去触摸被纱布包裹的左眼,却被云朵轻轻按住:“别动,伤口还没好。”
范司杞的手僵在半空,仅存的右眼茫然地转动着,试图在模糊的世界里找到焦点,最终徒劳地垂下。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云朵以为他又昏睡过去时,才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响起,整个人透着股认命般的平静。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他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怨天尤人,心里反而有种奇异的释然,仿佛失明不是剥夺了他的天眼,而是解脱了他。
瞎了,反而清净了。
接下来的日子,范司杞变得异常沉默,他不再提赎罪,只是安静地养伤。
当伤口拆线能勉强下床活动后,他找老药师要了一小块质地坚硬,纹理细腻的乌沉木和一把小刻刀。
他坐在吊脚楼门口的阳光里,手指细细摸索,专注地雕刻着那块小小的木牌。
他的动作很慢,很笨拙,刻刀常常划伤手指,鲜血染红了木屑,但范司杞毫不在意,仿佛疼痛也是一种修行。
木牌的形状渐渐清晰,上面刻着四个古朴而用力的大字:众生当渡。
这四个字,耗尽了他残存的体力,也仿佛耗尽了他前半生所有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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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寂。
陈开心安顿好可乐,回到吊脚楼,看到范司杞还佝偻着身体,在微弱的油灯下,小心翼翼地刻那块木牌。
昏黄的灯光下,范司杞侧脸显得格外瘦削,那只左眼被纱布覆盖着,完好的右眼好像也跟着失去了往日的疯狂。
陈开心的心头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他默默走过去,坐在范司杞对面的矮凳上,拿起旁边温在火塘边的陶壶,倒了一碗热水,轻轻推到他手边。
范司杞刻刀的动作顿了顿,仅存的右眼转向陈开心的方向,虽然依旧模糊,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的靠近和善意。
“刻什么呢?”陈开心率先打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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