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官兵支吾道:“世子殿下,这……”
被唤世子的人背对着屏风,不怒自威地沉默。
周围一片肃穆,无人再敢出声。
春杏自然跪在地上,她心跳得很快,因为这称呼让她想到一个人。
医馆内充斥着闷热难耐的空气,她抹了抹脸,碎发黏在腮边。
临安城里的世子王孙多如牛毛,她拼命回忆,也不敢确认,眼前这位主持正义的“世子”,是不是她的恩公。
片刻之后,那几个抓大夫的武官似乎是屈服了,沉声应道:“全听殿下安排。”
等他走后,皇城司的官兵们又送他出去,才折返回来,分两拨人,一拨带着已经待命的几名大夫先走。
小医侍看着已经走到门外的身影:“师父,这是谁啊?”
“方才说话的大人,应当是刚从鄂州回来的循王世子,兰太师家二郎君。”大夫手上握笔,动作不停。
“我知道他,”小医侍道:“他在鄂州打过胜仗,没想到这般年轻,又有菩萨心肠。”
大夫笑着摇头:“我这里处理好了,也跟着去。岁岁,你收拾好与我一道,无论是兰太师,还是皇城司,咱们都开罪不起。”
小医侍点头:“好。”
春杏攥着衣袖的手指紧了紧:“兰世子……”
又是他。
真的是他。
“娘子,药方好了。”小医侍提醒道。
春杏回过神来,询问起小妹的病情。
“这病是慢症,若是彻底不管,人要疼上年余,便没了。寻常汤药吊着,也能活个三五年。前一个病患,便是用了我的方子,吃了两年,如今只身子还有些弱,与常人无异了。”大夫将药方递给她,长叹一声:“不过,娘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万事不可执念太深,要量力而行啊。”
春杏还未完全理解其中深意,木然点了点头,目送大夫随皇城司的武官一起离开。
胡凌云和小妹原本在街边闲逛,突然看到大队人马将医馆堵住。
见春杏出来,小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惶恐:“阿姐,里面发生了什么?你没事吧。”
“是皇城司的人,有人受伤了,大夫不够用,请这些大夫去帮忙,”春杏忍住心里的压抑,挤出一个笑:“没事了。”
胡凌云道:“大夫怎么说?”
春杏眨眼,忍着不让眼泪出来:“小妹,大夫和我说,药很苦很苦的,你可以吗。”
小妹倒是放心了一些:“我不怕苦。我想好起来。”
胡凌云看着春杏,眼中担忧,他道:“方子开好了吧,去找伙计抓药吧。”
三人在药房前抓药,小药童边抓边念叨:“哟,这里面有几味药,可是挺贵的。”
春杏赶紧将小妹耳朵捂住和凌云对视一眼,胡凌云道:“您先按照方子开。”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算账的时候还是把胡凌云吓得不轻,有几味没听过名字的药材,都要大几百文钱。
春杏用眼神询问:“咱们带的银子……”
胡凌云抿着唇,低声道:“钱不够,但是药我们要的,请掌柜帮我们留着,天黑前一定将银子凑够来拿。”
胡凌云将小妹背起来,包裹挂在胸前,拉着春杏的手道:“走吧。”
春杏看着哥哥:“我们去哪里凑……”
胡凌云没说话,带着两个妹妹去当铺:“你看着小妹。”
小妹趴在姐姐怀里睡着。春杏看见胡凌云从包裹里掏出几本书,并几个看不清的小物件儿,一起郑重递上去。
春杏鼻子一酸。
换了银钱出来,看见两个妹妹等在原地,春杏小声道:“早些晓得,我就把首饰带来了,平时也不戴……怎么也不好卖你的书的。”
胡凌云宽慰妹子:“我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书有没有,都不影响你哥中状元。你那些细软别拿出来,都是爹前些年给你置的压箱钱。”
春杏没说话,两个人神色都很凝重,十几日的药钱,就要卖书卖首饰。
这才是开始。
大夫说先前那人吃了两年才好,那往后卖田地铺子在所难免。
阿爹留下那点东西,很快就得卖光。
但又能如何,谁能眼睁睁看着娇憨的小妹去死?
回到家中,林娘子见到一双儿女,除了不知情的小妹之外,都十分委顿,也猜到了大半。兄妹两等小妹睡着了,来找母亲商量钱的事情,林娘子才知道需要的是这样一笔数目。
“这样吧,”春杏拨着算盘:“先把外城的铺子卖了,我明天就去城里问问牙人,看有没有谁家里缺女使或者女工的。”
胡凌云道:“先卖地吧,那铺子是爹留给你的嫁妆。你从小干过什么活,别去搞砸了反要赔钱。我去和周叔李叔说明难处,暂时不雇他们了。另外,明天我去城里,问问有没有要账房的,月钱比算命来的稳当。”
春杏不同意:“别的都按你说的。但是这样好的地卖了,再买回来就难了,先卖我的铺子。而且你要当账房先等等,秋闱没多久了,等考完再去。”
林娘子还没从儿子回来的喜悦中转过弯来,她慌张无措,也想不出主意,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我一会儿就和李妈妈说,让她别来了,家里拢共这么点事,我还应付的来。”
兄妹两舍不得母亲吃苦,但事情如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李妈妈回去之后,找了个邻村小地主家的活儿干。那人家里媳妇是个嘴快人,将春杏家里的事儿,添油加醋地告诉了他们家曾经的邻居陈大娘。
陈大娘是个热心肠的人,一听老邻居有难,便带着自家做的零嘴登门拜访。
她体贴地等春杏带着小妹去外面玩儿,才关切询问起林娘子:“小妹得的什么病啊,听说要许多银钱?”
林娘子是个老实人,低头忙活着手里的针线:“我记不住名字,是个没听过的病。”
陈大娘道:“我听说了,为了小妹,凌云和春杏都要去城里找工做了?春杏从小哪里吃过苦,凌云又是要科考的人,这可怎么生好哦?”
“春杏刚去寻了牙人,还在等消息,”林娘子只能垂头抹泪:“那又有什么法子,怪只怪我老婆子没用。”
“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陈大娘图穷匕见:“我看春杏也不小了,是嫁人的时候了。不如将她嫁了,拿着聘礼给小妹治病,虽说不够将小妹治好,但等到凌云放榜却是够了,待凌云中了贡士,攀个师门,还愁没有达官显贵帮一把吗?”
林娘子有些心动:“有人出这么高的聘礼吗?我们春杏很挑的,这么短时间,何处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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