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捏陆子期?
“饶他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刘氏低声道。
“这父子之间,嫌隙多了,有时候呀——比生人还不如呢。”说到后头,刘氏整个凑到了陆夫人耳边,低近乎不可闻。父子成仇,古来也多着呢。前头三年,陆夫人能这么舒坦,不就是因为这儿子看不顺眼当爹的,时间久了,当爹的难道就不厌倦这样的儿子。
一次两次三次闹不掰,次数多了时间久了,陆老爷能容多久呢。更何况,陆老爷还有个这么贴心懂事的小儿子,还有如玉的新夫人在枕侧。
“今天团圆宴,咱们可都要团团圆圆高高兴兴的。”刘氏站直了身子,看着小姑子,“姑奶奶跟老爷越是蜜里调油亲亲和和,就有人呀越难受。”
正是心气高的年纪,又是个脾气大的少爷,难受狠了,什么话说不出,什么事儿闹不出。当年他就敢直接防火烧拔步床,后来敢烧书房,谁知道如今还敢做什么?大过节的,就是掀个桌子,你说陆老爷心烦不心烦。
他住在这里一天,就让他难受一天。“咱们倒看看,这么个心高气傲不服管的,能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这哪里是家,这里头都是戳他心肠的箭,捅他软肋的刀。日日年年,凭他不疯也得疯,更别说瞧着那就是个倔脾气的天然疯。
刘氏在嫂子耳边叽叽咕咕,陆夫人面色越来越亮。
“一次次的,久了,老爷的心自然就凉了。”男人的心一旦凉了,可狠着呢。
“我戳一戳?”陆夫人也拿扇子掩着嘴巴,眼睛里带出了笑,显然心口不疼了。
“玩一样。”刘氏也笑。一个少年人,再是能忍,也禁不住他就活在这个陆家。他就得喊这个气死他娘的女人为娘,他就得喊这个负心的男人是爹,他就得吃陆家的喝陆家的,还得看着他爹和他年轻的新娘和和美美。
刘氏哎呦了一声,想想就憋屈呢。她算看出来了,这个大少爷不是个软茬,不趁着这两年让陆老爷彻底厌弃他,以后呀她这个小姑子还有大侄儿还真不是陆家大少爷的对手。
她要是小姑子呀,她就有本事让这父子俩看到就瞪眼,见到就心烦,一句话说不完就吵就闹。可惜,刘氏遗憾地掸了掸自己簇新的亮缎子衣裳,她刘二花有这个智谋没她小姑子这身段这脸。
得了指点的陆夫人果然春光满面,让老爷瞧着就舒心。随着宴会开始,果就见这边,新夫人又美又娇,一双儿女金童一般,一口一个爹爹喊得亲热,格外和美,真是明月高悬,照着这人间幸福一家人。
陆老爷最近心情也好,犟脾气的大儿子也回来了,还做什么什么成。这边呢夫人又美又乖,听话得很,一双儿女更是贴心。年近不惑的有钱男人,要的就是这种和美顺意,事事随心。
酒过三巡,陆老爷也是半醉了,平时再不会当着人跟新夫人亲昵,今日夫人悄悄把手伸过来,借着衣袖遮掩,老爷捏着这柔弱无骨腻滑小手,只觉心驰神荡。
酒一多,难免就恣情了一些。就听陆夫人红着脸喊了一声“老爷”,一双眼睛瞅着陆老爷,嘴不觉就噘了起来。这娇俏美艳的模样,哪个男人不心动不难耐。
但陆老爷毕竟是体面人,酒再多也记着是这是人前,喉结一动喝干了杯中酒,佯作无事,只想着这月也赏了,酒也喝了,再等一时三刻,这宴也该散了。
其他人纵然看不清上首的陆老爷和身边的夫人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但就看陆夫人一张粉面半含羞恼的样子,猜也猜到了。
正吃着蛋花小圆子的音音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感觉身边的哥哥脸越来越冷,整个人好像都在乎乎冒着冷气,她甚至怀疑自己听到了哥哥的咬牙声。
音音放下汤匙,摸了摸哥哥的手,哥哥指尖都冷了。她吃得都有些觉得热了呢,哥哥怎么反而冷了。
被音音热乎乎的小手一拉,陆子期回神,冲音音笑了笑。
音音确定了,哥哥不高兴。
她顺着哥哥的不高兴,就看到了上首陆老爷那儿。哦,是陆老爷让哥哥不高兴了。
这时候陆老爷正满意地点头,小闺女出来念了首童谣,小儿子出来背了篇书。看着一双乖巧招人疼的儿女,陆老爷对身边的夫人道:“不错,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看着陆夫人那双漂亮迷人的眼睛,再次把手中酒一饮而尽。
陆夫人握着酒杯,眼睛不离陆老爷,也喝干了。似乎酒意上头,陆夫人声音里都带出了三分委屈:“老爷,妾出身不好,没什么能耐,妾也不想别的,只想着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再不求其他了。”
酒意伴着委屈求全美人面,陆老爷道了句:“我知道。”
“大过节的不说那些,老爷知道我也不在乎这些。”陆夫人压下委屈,重新快活爽朗得担起节日宴会上主母的责任,其间低声对陆老爷道:“我懂老爷的不易,我不着急。”
陆老爷带着酒意,从陆夫人看到一双儿女,最后看到桌案那边正垂头喂女娃吃饭的大儿子。他看不清大儿子的脸,隔着桌案喊了大儿子的名字。
陆子期捏着汤匙的手用力到发白,慢慢放下,缓缓站起身冲陆老爷行了一礼。
当着这么多人,陆家大少爷都不说给上首的陆夫人行一个礼。老爷身边娇弱的夫人一颤,确实呀,每当这时候作为主母,面上都是难堪的,这会儿陆夫人还是脆弱的。
陆老爷看着儿子,纵然此时酒意上头,美色当前,那句“给你母亲请安”却是怎么都没说出来,只道:“你小时候最会背书,你弟弟背了,你也背一篇吧。”
陆子期咬得牙都发颤:哪一个字都让他听得恶心。他小时候最早背的书是他娘教的!他娘只他一个,他可没有什么弟弟!让他在这里背书给这些不知道哪个污糟旮旯里扒拉出来的人听,恶心透了!
少年一双极好的桃花眼眼尾狭长,看着陆老爷,满身血都凉了,让他那双眼慢慢冷下来,好像桃花覆了霜。
慢慢地周围声音全都听不见了,他只能看到陆老爷那张薄情的脸,一派正经中有他过早就能看明白的欲望。还有他娘亲最后瘦骨支离的样子,瘦到扶都扶不起来,只是为了他,迟迟不咽下那口气。可那时候他爹在干什么,哦,在书房呢!
陆老爷的酒在儿子越发寒凉的目光中慢慢醒了,就在老爷要顿下酒杯皱眉头的时候,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陆老爷,我会背书呀!陆老爷怎么不让我背呀?”
陆子期听到音音的声音,感觉到音音再次握住自己的小手,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他不是一个人了,他要活。
音音拉着哥哥的手笑,月光下,粉雕玉琢的女娃笑起来没人不喜欢看,她笑道:“古有代父从军,今有音音替兄背书。”说着求道:“陆老爷最好了,您就准了吧。”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散了,陆夫人瞅了一眼嫂子,撇了撇嘴。
陆老爷笑:“那就你背,背不好——做哥哥的,当罚。”
“我会背词。”词显然比童谣更上一层。
刘家那边好些人都撇了嘴,这是有备而来,还想压下陆家正牌小姐的风头。可惜,正牌就是正牌,野丫头就是野丫头,她就是背出花来,人家亲爹也是向着自己宝贝闺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光想着卖弄,认不清人情。
“什么瓷啊瓦呀的,背得再好在老爷这里也就是一个乐子。”刘氏低声对婆婆道,刘老太太也点头,把清辉院说得多厉害一样,弄个小姑娘这是想跟他外孙女珊珊打擂台吧。她闺女这边一儿一女,前头留下的那个索性也弄个妹妹,嘁,这就是蠢了。别人家的压过自己家的,当爹的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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