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时,徐知远携着抄了一夜论语、眼下乌黑的尘风,又到了春风楼。
那范飞光大约觉得自己势在必得,今日春风楼人满为患——尽是他请来的,京中那帮狐朋狗友。
声势如此浩大,徐知远忍不住勾了勾唇,觉得世间再没有这般蠢的人了。
他跨步走入,只见大堂内霎时一静,范飞光高坐在二楼正中,闻声一笑,“怎么样书生,可想好了?”
话说得豪横,额间却隐隐落下一滴冷汗来。只因昨天他吃多了酒,回府后还醉醺醺地还传了小妹的侍女回话,说今日必得给她一个大喜。
醒后方觉懊恼三分——因而今日无论这书生应是不应,他都得把人带回府了。
好在见他面色如常,想必已分清了其间利弊。
范飞光眯眯眼,想到下属来报那书生所居的宅邸。
虽然宅邸广阔,然而居于西市坊外、玄武街上…他在京许久,从未听说过那处住着何方神圣。
昨天那位书生身旁的小厮还言之凿凿地说旁人撑腰…他舔唇轻笑,只当是他们胆大包天,大着胆子瞎诓他。
这厢,只见堂下书生倒是依然冷静非常,避而不答:
“范郎君的兄婿是京中市丞,不知郎君可知,近日将有大人上京?”
但见他微微一笑,状似挑衅,“纵然市丞再如何同你关系甚睦,想必也容不得在此时生事吧?”
他如此应答,堂下又是一片抽气声。
今日茶馆之中都是素好风言风语、喜传八卦的人精,怎会不知范三公子最好颜面,也最见不得旁人笑话他引以为傲的富贵权势。
而再略有些头脸的人也知道,这位兄婿同范三关系着实一般,不过是些同吃花酒的缘由,打着他的名号大放厥词。
但范家确实势大,因而这位市丞也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徐知远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喧嚣一片,忍不住闭了闭眼,冷淡的长睫垂眸之下,掩去眸中厌恶颇深,暗色翻滚。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确实不喜欢这样喧哗的场合,他很少同人口角,也对京中豪强势力之甚知之甚少。
但从范飞光诋毁阿瑶的那一刻起——
他一定要他为那条卑贱的舌头付出代价。
乾安一朝律法严明,凡进入皇城之内,皆要再三稽查。市丞分属兆尹手下,打理京畿事务,必要接触一二。
倘若范飞光当真如其所言,同这位兄婿交往甚好,他大约立时会被提醒,京中近日车马愈少,坊市内秩序井然,宵禁时间都往前提了提。
也会知道,徐知远不是在诓他。
好在他不曾错估这京中的花花公子。
便是再交好,范飞光这位兄婿身为京中市丞,又怎会将公事诉诸如他这等只会吃花酒、赌钱、斗蝈蝈之人?
想到出入春风楼时,楼后静静停靠的、一辆装饰华贵,隐有五爪盘龙暗纹的马车,又望着此时楼上仍沾沾自喜、自视甚高的人。
长身玉立、面色如玉的公子微微一笑。
……
徐知远刻意露出的那一丝挑衅的笑,正激得范飞光勃然大怒。
他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众人屏息以观,那白瓷清脆的碎裂声就在堂中愈发清晰可闻。
只听他指着徐知远,怒从心起,“你区区一介书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上京?我从未听闻近来有何方人物要入京中!”他狠狠地把几案上一应茶点甩落在地,一道又一道的声浪,彰显了此人已被激怒到极点。
“你不会真以为我范家声势,只是说说而已吧?”范飞光睨着底下依旧神色清淡的书生,怒极反笑,“你是江南人士,今日,我便同你说说清楚。”
“今上器重苏家,苏二爷正是朝中鼎鼎大名的大理寺少卿,朝中声势,比起那昔日辞官的苏家长孙更甚一筹!而我范家,也是当仁不让的朝中栋梁。”
徐知远适时地面露异色,看得他心头一阵昂扬,“我兄婿是圣上亲口夸赞的市丞,护卫京郊有从龙之功。”
他倨傲道,“苏二爷,也正是我范飞光的结拜兄弟!”
见书生闻言果真面色大变,范飞光终于感到一阵舒坦,继而连声讥嘲,“我看你这书生,是被那东施欺侮久了,不知京中富贵,贵女貌美!”
他这样说完,更惹得众人面面相觑。
范三虽蛮横,却甚少这样张扬的大放厥词。想来这书生确实惹怒了他,日后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一时堂下且默且叹,一片无言。
不知何时,京城的天又阴沉下来。阴云郁郁,雨丝将落未落,看得人心中着急。
乌云翻滚之间,秋风乍起。
正在范飞光得意洋洋时,那寂静的堂中忽而喧哗起来。他抬眼望去,只见台下芸芸众生,不知因何起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徐知远也发觉了。
他循声望去,只见他那病弱娘子绰约多姿地自人群中走出,嗓音清亮,顷刻便传彻这寂寂的堂前楼中。
“我看今天是快下雨了。”
迎着那呆子错愕的神情,宁瑶宛然一笑,“不知是谁家青蛙,叫得这样大声。”
…
众人看着这位头戴暮篱的小娘子不知从何处走出,身姿婷婷袅袅间,秋风乍起,不过轻轻卷开一点细纱,姣好面容便如远山芙蓉、惊鸿艳影。
她一身豆青色的月华留仙裙,纵然面目被暮篱遮掩,也让人确信那仙姿佚貌、般般入画,果真不错。
一时连堂上放话的范飞光一时也看得发了痴,生生忽略掉那清亮嗓音中浓厚的讥嘲之意。
而直到她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书生跟前,轻轻拉起他的手,他才骤然意识到——
这正是他口中的那位东施。
但见堂下两人,一人身着月白袍,一人拢着豆青裙。纵然容貌为暮篱遮拦,也能看出两人檀郎谢女,极是登对。
众人暗自心惊:若这是东施,西施又当作何解?
只见范飞光飞快地换了面孔。
他直接把宁瑶的话抛在耳后,色眯眯一笑,“姑娘,你便是这书生的娘子?”
搓了搓手,挺了挺背,他自认自己虽然略有丰腴,却也不输徐知远的俊美,故而笑道,
“你也听到了,这书生诸多都不能给你,我却可以。你若答应我,我立时可以八抬大轿迎你回府,做我的三房……不,二房娘子。”
说罢,又清清嗓道,“这书生,你若愿同我小妹成双,我们倒也可以一道成婚。”
他垂涎之意直写在脸上,看得众人且惊且叹、厌恶非常,登时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但又忍不住认真听来,翘首以盼这貌美娘子的反应。
宁瑶只觉她握住的那只骨节分明、凉得像玉一样的手微微一紧,不禁好笑道,“答应你?谁会嫁给青蛙?”
她因使了三分内力,声音响亮非常,一时满堂哄然大笑。
范飞光反应过来,恨恨地看着那些他相邀而来的朋友,有些或也可称为对头。
今日他邀他们来看戏,此时他们竟不约而同地大笑出声,看他笑话。
他一时被气得眼眸瞪大,腰上赘肉一起一伏,喉间一嗬一嗬地说不出话,反倒让那句青蛙更为传神。
宁瑶想到昨日便是此人让这呆子白受委屈,禁不住捉紧徐知远的手,微微一笑,
“我家郎君昨夜来说被人欺负了,就是你?”她淡淡扫了一眼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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