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府,张婶由仆妇引至花厅吃茶,季灵儿随着玉秀逶迤行至内院厢房。
玉秀没教丫鬟们跟进来,自个儿掩了门,为季灵儿让座,斟茶,一如在秦府的日子,只是怀着身孕动作略显温吞。
季灵儿接过茶壶,道:“我自己来,你有话直说便是。”
玉秀眼圈早红了,声音带着哽咽:“您还气恼我吗?”
季灵儿摇头:“恼你我便不会进来了。”
“少夫人心善宽厚,是我对您不住。”玉秀对她的愧疚一直压在心里,闻言泪珠儿扑簌簌滚落,若非怀着身孕,又要跪下去了。
“我早不是少夫人了,你不必如此称呼。”
玉秀咬着唇,迟疑道:“我听夫......听府中人说大爷已在老夫人跟前放了狠话,此生非您不娶,若要逼着他娶纳旁人,便辞去家主之位。”
震撼直击心底,季灵儿搁在膝上的粉拳紧紧攥起。
强迫自己冷静,稳住声线问:“是秦勉同你说的这些?”
不知为何,二人独处时,玉秀有些羞于在她面前唤秦勉夫君,但她方才咽下的称呼没逃过季灵儿耳朵。
“是。”
秦勉的消息,八成是真的了。
季灵儿又问:“老夫人如何说?”
“老夫人气得卧榻月余,但三少爷说大爷素来说一不二,秦家终归要靠大爷撑的,老夫人根本拗不过。”
秦劭的心意显而易见,甚至比她以为的更深重。恰是深重不堪背负,季灵儿闻言生不出喜悦,反而觉得沉甸甸压得难受。
不想接续这个话题,转道:“不成定数之事,称呼还是免了吧……宋员外一家是怎么回事?”
玉秀看一眼窗外守着的人影,压低声音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只您别往外说。”
“公子因谋害您获罪后,小姐原来的情郎找了回来,说要带她回去,小姐不肯,他扬言要将小姐未出阁与人私奔生子的事宣扬出去,逼小姐就范,小姐受了刺激,整日疯傻地说胡话,那男人见小姐痴傻才断了念头离去。老爷夫人嫌此地徒惹伤心,带着小姐回溯州养病了。”
季灵儿听得指尖阵阵发凉,有寒冰顺着脉络往身上爬。
宋芮宁一时任性逃婚,却遇人不淑,落到这般田地.......
虽说全是她自己的选择,可季灵儿总觉得,无意掺和进来的自己亦是其中一份因果,不免心有余悸。
复想起张婶戏言的“报应”“福气”不禁苦笑失神。
玉秀见她神色黯然,轻声劝慰:“姑娘也别太往心里去,人生际遇难料,命数造化谁又说得清呢......”
此话是劝人,亦是自劝。季灵儿无意搅进来,玉秀却是将自家小姐推向绝境的那双手,可她身不由己,就连这宅邸,都是爹娘和弟妹住进来以后才被秦勉告知的。
这是他报复得逞的见证,却是纠缠她的噩梦。
...
起初张婶只当季灵儿是哪家公子的相好,不能厮守才独自讨生活,今日跟着她受一番礼遇,生出另一番思量。
出了江宅,将季灵儿上下打量几回,咂嘴道:“那位夫人身怀六甲还亲自迎送,着实客气得很......你别是哪家飞出来的金凤凰吧?”
季灵儿抿嘴一笑,凑过去挽住张婶的胳膊:“我这模样哪里像凤凰。”
“从前看着不像,如今瞧来,竟是处处都像了。”张婶摇着头,语气里满是笃定。
尤其是她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人,通身气度绝非寻常人物。
直到二人闲步回家,张婶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遂问:“我记得你家男人说他姓秦?”
季灵儿顿住,目光从门檐飘摇的灯笼转回张婶脸上,轻轻“嗯”了一声。
张婶眸光乍亮,“吉安秦家?”
季灵儿未答是与不是,只笑着将话抛回去:“他若是那家的,我即便是个外室也得有仆婢伺候不是,如何会孑然一身来跟婶子当了邻居?”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张婶总觉得哪里透着古怪,望着季灵儿开门的侧影,暗自琢磨。
...
季全未出年节便进了京,帮柳元慧打点分号开张事务,他妻儿在曹县,待京中一切就绪,跟去的徒弟能接替担子便回来。
季灵儿亲自盯票号事务,也以此为鉴,盘算着招收一拨学徒,从根上培植可信可靠之人。
往常票号招收学徒由掌柜和老伙计推荐,多是熟亲故友,以此保障人选可靠忠诚,学徒有不妥当的可找举荐人追责,十分便于管束。
季灵儿既奉行股奉制,便不局限于用熟人,遂广贴告示公开招考,凡识字算数,品行端正者皆可应试,她联合三掌柜和账房拟出考题,依据笔墨,面询,实务三场遴选的总体表现择优录用。
不问出处唯才是举的做法开辟先例,引起诸多守旧规矩的同行非议,她以女子之身执掌票号,已属骇俗,而今又破行规,两项矛盾激化,不止票号,其他商户亦站出来唱对,指责她牝鸡司晨,扰乱商行规矩秩序。数家商户联名上诉商行,由德高望重的掌柜递上,要求取缔季灵儿票号经营资格。
河东府总商行公议堂。
原来九名当家,边永昌伏法,秦劭带着三当家出关,如今仅剩姚怀义和其余五名当家坐在“商道惟公”的匾额之下,商量如何处置商户上诉一事。
四当家问向姚怀义:“大当家临行前交代七当家代他主事,七当家以为呢?”
姚怀义讪讪一笑:“此事……怕还轮不到我置喙。”
“此言何意?”
姚怀义眼风往空着的主位上一掠,道:“诸位有所不知,隆昌票号的季掌柜,乃是从咱们商行出去的,大当家的亲传弟子。”
“商行出去的?”众人相顾愕然,“从未听闻弟子中有女子啊!”
姚怀义:“大当家要瞒,哪个能知道,连我都是偶然撞破才得悉的。”
“这......收授女徒,岂不坏了商行规矩?”
“商行弟子皆是有头脸的商户子弟,她是何人举荐?”
众人接连发问,姚怀义静等着他们歇声,徐徐开口:“其一,商行从未立过不收女弟子的规矩,先父在世时,亦曾有意收一女徒,后因其他缘故作罢,但足见旧例可破,其二呢,诸位皆不知她来历,她却实在拜了师,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四当家几乎惊呼:“是大当家——”
姚怀义不置可否,只道:“我方才说过,她是大当家的亲传弟子,开门立户自掌票号,乃大当家许了的,其他还用我说吗?”
“可这些上议之言......”
姚怀义看向六当家:“楚兄家中经营过钱庄,你说句公道话,以才取用,以利益维系伙计与票号的法子可行否?”
五当家细细思量,道:“倘使单论生意之道,此法确能激励人心,使伙计尽东家之责,效益自然可期......”
姚怀义拊掌,笑道:“好一个单论生意之道,咱们是商行不是送子观音殿,只讲生意不谈男女,季掌柜的法子破了旧习,不失为一条新路子,大当家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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