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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遇刺

小说:

谋君

作者:

紫苏九月

分类:

古典言情

早些时候,殷府书房。

檐角悬挂的铜铃将雨势撞得支离破碎,殷潜执狼毫的手此刻悬在公文上方。玄青杭绸直裰压着银丝暗云纹,镶玉腰带勒出清瘦腰线,斑白鬓角被烛火镀了层金边。砚台里新磨的松烟墨随雨气浮动,在“准核”二字晕出铁画银钩。

“老爷,舅爷家车马到角门了。”管家隔着竹帘回话。

殷潜笔锋未停:“就说我还有些公文处理,让夫人前厅待茶。”

管家得命退出房门,镇纸下压着的文书突然被穿堂风掀起,惊得铜雀烛台淌下三寸烛泪,正落在袖口云纹处,凝成赤色琥珀。

殷潜低眸看了一下肮脏的袖口,忍不住叹了口气。

殷潜,字伯远,出身钱塘望族。曾祖父殷弘曾任前朝宰相,以清廉刚正之名,配享太庙。殷家历经百年风雨,在江南士林中根基深厚。

娶妻薛氏,乃徽商之女,药材商贾出身,精于理财。夫妻二人感情和睦,育有三子一女,家中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殷潜十五岁考取秀才,二十岁中举,从七品知县,一路升至从二品布政使。他为官讲究制衡之道,既不冒进也不站队,江南官场虽无人称颂其德政,却也挑不出错处。

他常告诫子女:“官场如棋局,落子当留七分退路。”

然而,时代的变革,将他推向了风口浪尖。

皇后与贵妃的争斗已持续数月,宫中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贵妃一系势力日渐衰弱,尤其皇后临盆在即,朝中许多人已在暗暗押注皇后一党。

他不是没想过转投皇后,偏偏宫中最近传出风声,说温如初与皇后走得极近。这个消息,让他不禁冷汗涔涔。

温如初原本是殷潜想要拉拢的一枚重要棋子,也是在他亲自保媒下,温如初与苏夫人的庶女苏绾定下了婚约。

本是一桩手到擒来的买卖,然而拜他那位任性的小妹所赐,婚约变成了一纸空谈,温如初憎恨苏家所有人,甚至还将怒火绵延到他殷潜的头上。

为此殷潜不得不放弃既得利益,转而对这位新贵低头。他心里十分不甘:风水轮流转,这才不过半年光景,他这位二品封疆大吏,已然沦落向小辈折腰的地步。

如今秦家大老远派人来,明摆着打着连襟名义游说。可贵妃这条船迟早要沉,太子的废储已成定局,秦氏一族终将覆灭,殷家也难免受到波及。

殷潜权衡再三,门口这些人,见不得见不得。思议至此,干脆躲起来不见客,反正有他的夫人与小妹应付。

廊下铜漏声声催人,殷潜执笔望向庭中百年银杏。枝桠间新叶未展,倒似他半生经营的棋局——

落子无悔的道理他岂会不知?他自诩半生谨慎,偏教这改天换日的风浪,搅得百年世家的根基都晃了三晃。

湘妃竹门帘骤然掀开,一位不速之客携着水汽撞入书房。斗笠边缘雨水成串,破旧的蓑衣不很合身,腰间刀鞘处的划痕泛着幽光。

烛火被来人带起的风扑得忽明忽暗,殷潜蹙眉道:“你的胆子愈来愈大,竟敢擅闯本官府邸。若是被人看见了,叫本官如何分辩?”

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三十来岁饱经沧桑的脸,胡茬似钢针,眼神如鹰隼,带着浓重的关外口音:“打扰了殷大人,我家主人有话要传达给您。”

殷潜不悦道:“有什么话,写信不就好了,何必差人亲自送过来?”

“您知道的。书信往来缓慢,太过耽搁时间。”武士低下头解释。

关外口音像砂纸磨过青石,“您与我们之间的交易,本是互利互惠。可自从去年下半年开始,您似乎变得冷淡了,不再与我们合作。这种背叛行为,让我们主人很不高兴。”

殷潜撂下狼毫,墨渍在“准”字上晕开:“三法司盯着漕运,你们贴着茶叶封的货箱......”他敲了敲案上刑部文书,“过不了水门关。”

“可大人却是收了我们上缴的漕运税银,足足一万两呢。”武士俯下身子,蓑衣滴水,洇湿了案上搁置的账目,“我家主人让问大人——沉船时,抓浮木的人,该先顾着哪头?”

殷潜袖中手指掐进掌心,面上却浮起冷笑:“回去告诉你主子,本官最擅长的......”他忽然将浸湿的账册掷进炭盆,火舌窜起三尺,“就是烧了浮木造新船。”

倭寇侵扰沿海已持续两年有余,令当地百姓苦不堪言。究其根源在于倭国南北内战不断,大量溃败的浪人流窜至我朝沿海地区。这些浪人联合本地流民,形成劫掠团伙,肆意袭击商船、洗劫村镇。

而暴行之所以如此猖獗,实因地方官员暗中默许,浙江布政使殷潜正是牵头者。

他与倭寇首领达成协议:开放港口供倭船停泊,纵容其把控漕运、走私货物,却对烧杀抢掠视而不见。

福建都指挥使沈恪最早察觉漕运异常,秘密上京奏报殷潜通敌嫌疑。皇帝震怒,派温如初南下彻查殷潜。不料渡船在黄河遭遇风浪,温如初险些丧命,调查被迫中止。

殷潜虽逃过一劫,然心有余悸。他单方面切断与倭寇联系,销毁往来证据,试图全身而退。

但他低估了这些亡命之徒的贪婪——当初的合作本就是利益交换,如今既被断了财路,倭寇岂会轻易放过他这棵“摇钱树”?

武士指节扣住刀镡的声响,似玉珠落盘,“在我们老家流传一句谚语——只有死人不会背叛。看来,这句话用在您身上,再合适不过。”

言毕,武士身形压低,双手握紧刀柄,玄铁刀刃缓缓出鞘三寸,“忘了跟您说,我家主人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大人。”

殷潜心中一惊,身子不由自主向后一撤,撞翻青瓷笔洗,泼洒的墨汁与惊呼一同凝在喉咙里,“来——”

“人”字还未露头,只听“噗嗤”一声,武士袖中寒光已然没入他腰间。

殷潜只觉彻骨的寒意自腹部扩散,他低头一看,刀刃入腹之处,玄青直裰绽开暗红血花,恰似雪地里碾碎的朱砂梅。

武士手腕一转,刀锋在脏腑间横移半寸,旋即又利落回手抽刀,血沫顺着鎏金刀纹蜿蜒而下。

殷潜感到喉间涌起一股腥甜的味道,身子抖了抖,猝然喷出一口鲜血,溅落案边公文书稿上,墨字洇成血团。

武士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一方雪白的巾帕,仔细地擦拭刀刃上的血迹。他的动作娴熟,一丝不苟,仿佛是在完成一件庄重的仪式。

刀是武士的魂,必须时刻保持干净,灵魂方能不朽。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收刀入鞘的铮鸣截断喘息。

武士戴上斗笠,留下一句美好祝词:

“愿大人长命百岁。”

殷潜涣散的瞳孔里,最后映着武士扭曲的鬼影,终是无力地闭上了眼。

雨声愈发清晰,混杂着小厮的尖叫,震天动地,“来人啊!老爷——老爷他——”

厅中众人面面相觑,随即齐齐站起,殷夫人脸色惨白如纸,跌跌撞撞朝书房奔去。

萧染与秦欢对视一眼,见秦欢轻轻点头,他扔下手中的糕点,转身掠出门外,脚步快得只剩一道风影。

雨下得愈发急了,细密的水珠织成一张帘幕,将街巷笼罩在朦胧的湿雾中。

萧染足尖点过青瓦,身形在雨帘中掠出残影。拐过飞檐时,果然瞧见一位戴着斗笠的武士,踩着青石板上的水洼徐行。

萧染眯起细长的眼眸,喃喃自语:“胆子真大啊,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马鞭缠上腕骨又倏然绷直,鞭梢“劈啪”一下撕开雨幕,裂响声惊得武士猛然转身。

斗笠扬起的刹那,萧染已如鹞子翻身扑下,乌金鞭化作一道黑影直取咽喉。

武士旋身抽刀快过雨珠坠地,寒刃一闪截住长鞭,金属碰撞迸出火星。

萧染借力荡开半步,鞭影忽如毒蛇昂首,直噬对方面门。

武士足跟踏碎瓦片,反手一刀直取萧染腰侧,带着凌厉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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