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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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姒给秦珺倒了一杯茶,秦珺接过,也不入口,只捧在手心。
“前几日,我趁夜出去,因熟悉琼楼地形,伪造了一场火势,将房妈妈和朱管事烧死在楼内。”姬姒解释,目光里不含丝毫后悔与惧怕,相反秦珺似乎还从她的眼里看到大仇得报的畅快。
手刃凶徒,自是畅快的。
但秦珺万万没想到姬姒会对自己坦白放火杀人一事,打乱了自己的阵脚。
秦珺捧着茶杯,却觉杯子在抖,她把杯子放下,将手揣进袖子里,“你还有伤,怎么跑出去的?”
姬姒看了一眼秦珺,起身跪在地上。
姬姒跪在地上,动作与别人是一样的,但感觉总是不同。她双脚叠着,双手端放在在膝盖,身量单薄腰背挺直,脖颈纤长,不卑不亢,与秦珺对视时眼神也丝毫不会闪躲,即是下跪,也气质如冷雪。
秦珺:“起来吧,好好说。”
姬姒:“回小姐,会些拳脚。”
“你会武功?”秦珺佯装诧异问。
姬姒便说:“幼年跟着樵夫学了一些拳脚,已荒废许多,仅会些翻墙爬窗的功夫。”
锦绣和姬姒交过手,怀疑的问:“我记得鸨母说你是南方林家后嗣?林家没落之前也是大家族,许是家里请的武艺师傅传授了一些女子护身的伎俩?”
姬姒侧目:“我几经倒买倒卖落到房妈妈手里的,身世早成了一笔糊涂账,说出生林家,不过是买卖人想抬高身价,信口胡诌。”
当初姬姒被卖到琼楼时个子刚刚过中年男子腰间。彼时一身臭汗,衣不蔽体,脸颊消瘦,唯有一双眼雪亮,看得出是个模样上乘的孩子。
房妈妈收了她,自然要编个能与脸相匹配的家世,谁知她生了幅好欺软的模样,没想到是个硬骨头。
姬姒十三那年楼里有喜好幼女的客人想强要,被她灌醉用湿布闷死。姬姒入琼楼五年,至今完璧。能在一众达官贵人里妥善周旋,保全自身,不是一樵夫能养出来的。
秦珺抿唇,帏帽后的表情复杂,“既然我把你赎了,那前尘往事就忘了吧,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须得好好报恩。知道吗?”
“喏。”姬姒跪在地上又磕了一个头,末了,她起身,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和一枚玉佩。
“我替主子把东西拿回来了。”
是秦珺赎走姬姒花的银子和给房妈妈的玉佩,现在竟一分不少的被姬姒拿回来了。
秦珺:“……”
锦绣接过数了数,“数目不对。”
秦珺暗暗叹了一口气。
锦绣:“多了一千一百两。”
秦珺嘴角一抽,“……”
姬姒淡淡道:“不义之财,自当取之。”
秦珺:“……”
锦绣看了眼秦珺,等她示下。
秦珺:“既然是你表忠心,我收下的话,你气不气?”
姬姒:“不。”
秦珺唔了一声,看药已经煎好,便让姬姒喝了。
“既然你不舒服了,那我就不多坐了,改日再来看你。”秦珺说。
姬姒喝完药,眉头一蹙,似乎欲言又止,最后只点了点头将秦珺送到门外。
赎人的钱拿回来了,还意外多了一笔巨款,想起是姬姒给的秦珺就哭笑不得。
“她是在表忠心?”秦珺思来想去一整夜,最后问锦绣。
锦绣皱眉:“这厮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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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秦珺出宫在康王府小住,平日里需日日去太学上课的秦况也得了假,三五不时去太学交一篇文章就行,其余时间都与夫子说要归家照顾妹妹。一来二去同窗起来疑心,闹着秦况问清缘由,才知道竟是六公主出宫了!
各家女眷广发拜帖,都要拜会六公主。
秦珺一脑门官司,宫中贵妃也遣人来送口信,说是公主出宫已有二十日,元会将近需得回宫做做准备。
“不见!不回!”秦珺摆手,在秦况书房里清理一份积灰的山河图。
秦况最近瘦了一圈,也不出去和纨绔厮混了,在家里安分读了几天书。看到秦珺的帖子,念出名字,“小门小户也就算了,三公家的娘子姑娘你也不见?来年议亲说不定有缘要成连襟呢。”
秦珺抬头,心想都什么时候了,国都要破了,你还想着结婚?
“便等四哥哥娶了王妃再说吧。”
秦况一噎,“我……我自然觉得自己一个人自在些。”
秦珺点头,三王爷去北边巡营了,贵妃在深宫内,陛下又要日理万机,康王府除了一个贵妃派来的嬷嬷能管教一二,天下之大竟没人能管管秦况了。
秦珺抿唇,突然有了在宫外置个公主府的念头。这样也免于应付秦卞和宫里那群妃子,好专心对付姬姒。
不过……秦卞不会同意她搬出宫的。
锦绣在门口一拜,“公主,宫里的轿子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秦况劝说:“先回去吧,等元会过后,我再接你出来玩。”
“这图给我带走?”秦珺指指秦况的地图。
秦况连忙摇头:“这可是父皇赐的,曾想用来勉励我读书的,被他发现送给了你不得扒掉我一层皮吗?”
秦珺:“……”
秦况:“御书房里有一副山河社稷图,你想看去那里看便是了。”
秦珺只得洗手,取下襻膊扶了扶衣裙摆驾回宫。
宫里来接秦珺的马车是公主仪仗,四匹俊朗宝马拉着车轿经过闹事,秦珺挑开幕帘,发现街上行人的装束多了一些不同。
小桃子:“公主看什么?”
秦珺便喃喃:“元会将近,看来许多商队正赶在元会前进京,诸侯应该也已经提前到了。”
小桃子伸头出去看,没看到有什么稀奇的。
秦珺解释:“各地习俗多有不同,谈吐口音穿着亦有区别。”
秦珺回头看着锦绣,突然想起她说过李月盈曾经参过军,想必跟着先皇后哦见识过一些外邦人,便问:“你能认出这些人来自哪里?”
锦绣纳闷:“公主想知道,我直接下去问就是了。”
秦珺:“……”
太笨了……秦珺扶额,帘子还没放下,她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姬姒。
秦珺放下帘子,戴上帏帽。
“让——”
马夫纵声,周遭百姓立即回头。
只见一辆豪华异常的马车,前后左右各居两队穿着铠甲的士兵,手持长矛,步履稳健列队护送着正中央的宝马。
百姓纷纷注目,撤让出道路。
“是公主!”有人兴奋的指着轿攆。
马车经过,风掀垂帘。
“公主,在车里也带帽子吗?”
一名少女轻轻嗯了一声,白色帏帽在被掀起的垂帘下露出一角,隔着薄如蝉翼的轻纱一双眼看过来,瞬息和姬姒相对。马车穿过闹市直指宫门,转眼消失。
姬姒微微眯眼,不同于身边兴奋十足的旁人,她总感觉方才车上那人似乎看了自己一眼,但隔着帏帽,分辨不清。
公主车骄一过,四周霎时热闹非凡,许多人都开始津津乐道大周公主鲜少出宫,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从宫里出来。
“姑娘。”姬姒身后突然现出一人。
姬姒回头,颔首:“王叔。”
王叔指了指一处:“姑娘随我来,替姑娘寻的郎中已候着了。”
见姬姒目光流连热闹之地,王叔便解释,“那是公主的车架。”
姬姒:“秦周只有一个公主。”
王叔点头:“六公主,周帝唯一的女儿,是先皇后所出。”
两人一边走,王叔一边说:“周帝爱女,天下皆知,昔年秦周与元人打仗,战胜归来那年元日,举国欢庆时六公主乘天子骄巡视上京接受百姓朝拜,她亦是秦周数百年历史中唯一一个。”
那年,这个小公主不过才九岁。
而那时,姬姒正在渡过自己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于战火纷飞的姜国奔波逃亡至周,被人牙子不停倒卖。彼时的姜国国主替周出兵,和周朝镇国将军两面夹击元兵,姬姒到上京,入琼楼之日时,得胜的消息传来。
南城送来两封战报,一封是报得胜,一封是报姜国国君殒身,他的小儿子姬存登上王位,十一岁的新帝,现已登基五年,仅十六,早已是万人之上。
姬姒神情冷漠,一双凤眼半敛,丝毫不见温度。不知为何,每逢想起六年前,她心中总有一股积郁难消,仿佛仇恨根植,又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六年前……周和元人已角力两年,几乎掏空北方所有兵力。巫山之战是两国决战,胜,元人退居南城以外三百里。败,则周国割地让池。
幸而胜了,但谁知那年元会之前,诸侯又借进京赴会趁势逼宫,太子薨逝。秦周镇压了叛军,让六公主巡街,一是太子没了,二无非是借机展现国力,表达对元人和来京诸侯的不屑,杀杀各方气焰。
“姬姒偏头一笑,压低声音:“不知公主作为大周繁荣之景象征,高居于百人抬着的撵轿出街接受百姓朝拜时。心底是否也想过君临天下。”
王叔回头看着姬姒,声音带着风烛残年的沙哑感,“颦娘,不可妄议朝政。”
姬姒嗤笑,目光一抬,眼波像暗夜蛰伏的毒蛇,“六公主名里带一个珺字,王君何意谁人不知,周帝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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