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奴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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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珺已等的犯困,窝在堂中一张美人榻上,盖着裘衣昏昏欲睡。
面前的火盆烧得正旺,木炭发出烧裂的声响,使内间显得不那么寂寥。
姬姒冷眼看着郎中不停擦汗,似诊不出个所以然,唇角好笑似也的挑了挑。
秦珺打了个盹,脑袋一点从梦里惊醒,揉眼问:“怎样?”
郎中擦了擦汗,嗫嚅道:“这姑娘的病状甚是奇怪……”
秦珺强打起精神,起身去看郎中写方子,只见郎中在案桌前擦头拭汗,废了好几张纸,都是慢吞吞下笔,写下两味药,再摇头叹息废掉这张方子。
“怎么?”秦珺问,“难不成无药可治?”
郎中便说:“是小的学艺不精,小人想看看这位姑娘先前所用的药。”
秦珺允了,王叔得了姬姒示下,才把熬制过的草药和药方给郎中看。
郎中如珍似宝的捧着方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足有一柱香,便啧啧称奇:“高、高!这用药实在高明,我竟只能看懂其中一二,也不知是哪位前辈所开,本如此性烈的药吃多了必害脾脏……但看姑娘脉搏,这些药之间又好似相互制衡。”
“敢问这是谁人所开药方!”郎中一脸兴奋的看着王叔,王叔面无表情,便转而来看秦珺。
秦珺扶额,示意锦绣看赏,将人送走。
“庸医罢了,”里间,姬姒已换好衣服起身,走到堂中,盈盈朝秦珺一拜,“小姐。”
秦珺看着她,“你好了?”
姬姒点头,“方才对小姐多有得罪,还请小姐宽恕则个。”
秦珺:“……”
锦绣泡了茶,此刻天气已不早了,两街相隔的闹市依旧锣鼓喧天,姬姒仿佛一下恢复了正常,替秦珺张罗一些点心,给她打水洗手洗脸。
秦珺些许不自在,看着姬姒已经冷静无波的脸,道:“不必伺候,今夜不住这里。”
“奴惹小姐不悦了?”姬姒的鬓角还有汗湿的痕迹,她在秦珺面前一跪:“奴错了。”
秦珺:“……没、没有啊!”
姬姒垂头,忽朝门外吩咐,“将戒尺拿来。”
秦珺有些茫然,只见王叔速去取了戒尺来,交给姬姒后退下。
姬姒捧着戒尺,双手平直呈在秦珺面前,“请小姐责罚。”
锦绣站在一旁,此刻像个透明人一般,目不斜视。
秦珺这才明白,姬姒还没好,盲医的药使她性情大乱,难过、恐惧、愤怒、多疑、自责和愧疚等等负面情绪交相影响着她。何时何种情绪占据上风,也会相应的令她做一些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出来。
譬如现在她跪在秦珺面前,大概觉得先前冒犯秦珺,想求罚宽慰自己。
姬姒一身伶仃,薄薄素衣,捧着戒尺,秦珺觉得怪异,但好在心里对之前姬姒想吻自己膝盖的举动有了普,大概也是因为早早就吃了医者的药,情绪混乱吧。
秦珺摸了摸鼻子,“你没做错。我不怪你。”
姬姒便说:“奴冒犯了小姐,小姐不悦,请小姐责罚。”
秦珺继而茫然,“我没生气啊。”
姬姒不说话,捧高戒尺。秦珺无奈只得接过戒尺,不轻不重象征性打了一下。
一阵酥麻之感四蹿,姬姒掌心一蜷,紧紧咬着下唇,表情有些难堪似的。
秦珺看姬姒耳朵都红了,心里一抖,难不成自己下手重了?不应该啊。于是用同样的力道在自己掌心一敲。
啪的一声,甚是清脆。
姬姒蓦的抬头看她。
“好像不疼,”秦珺纳闷,继而了然,“我想起来了,你的身体……唔,格外不耐受。”
姬姒低头,耳根更红,将双手抬得更高,送至秦珺眼皮子底下,“可重些,不疼。”
是反话吧,秦珺想,嘴上说让自己责罚,打重了在心底小本本上记下一笔,来日病发,想起挨的手心,怨恨一起就送自己归西。
“唔。”秦珺唔了一声,不安的朝后挪了挪屁股,高高举起戒尺,在姬姒浑身僵硬时,又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将戒尺在姬姒掌心一挨。
“啪,”秦珺自己配了音,“好了,打完了。”
姬姒瞬息紧了紧下颚。
秦珺将戒尺放在一边,“天色不早了,你自忙吧,我得回去了。”
秦珺上马之前,突然转身问:“你找的那个医者……给你开方子的那个还能叫过来吗?”
姬姒摇头,“王叔与他有旧交,半年前书信一封托他从北海之境赶来,如今诊了脉两次脉,人已不知去向了。”
秦珺:“这药方,你吃了多久了?”
姬姒:“第一副药,喝三天疏通经脉,第二幅三十日不得断药,助我洗去身体里沉淀两年之久的软香散,还有最后一副药方,医者说找届时会快马传信与我。”
秦珺抓头,说多了怕引起疑心,说少了怕姬姒还是照着旧路一去不返,“颦娘,我还是希望你多疼惜疼惜自己。”
姬姒一愣,转眼,马车已拉远。
秦珺在车厢里昏昏沉沉的想,这盲人医者名为崖子,是神医崖帜之后,一身只为一人断次脉,开三副药。但此二人目前并不知崖子真实身份,只道他是个擅长岐黄的医者。
要想姬姒为自己所用,也少不了仰仗她的能力和功夫。她本想若是早点遇到崖子,令他以温和一些的方式替姬姒疗养,会不会好些,还是没来得及……
马车晃晃悠悠,秦珺心里憔悴,靠在榻上闭目养神,所有人物都早早登场了,所有的事情都在慢慢脱离既定的轨道。
秦珺紧蹙眉心,马车停在宫门,锦绣递了腰牌被放行。行至殊凤殿,小桃子提着灯笼来接,锦绣将秦珺从车里抱下来,示意小桃子噤声。
秦珺蜷在锦绣怀里,睡熟了但眉心始终舒展不开,小桃见状颇有些忧心和锦绣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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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名士之风大起,世人皆传,令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此刻夜已深了,元日盛况也在黎明即起之即,将喧嚣归尘入土。
大风起兮云飞扬,姬姒静立在窗前,听飒飒风吹竹叶之声,肩上突然一暖,王叔替她搭上一件裘衣。
“她走了。”姬姒说。
王叔垂头想了想,说:“小姐漏夜前来,想必还是很关心姑娘的。”
姬姒侧目一扫,笑道:“这话你也说得出来?”
王叔供手,示意还真是难以陈述。更无法将姬姒看作日日渴盼郎君归来,又夜夜埋怨郎君负心的深闺怨妇。
秦珺将姬姒买了,先在客栈安顿一月,随后又搬进李府,所作所为与那些罥养外室少爷老爷并无多大不同,但偏偏,秦珺对姬姒礼遇有加,不曾逾矩,况琼楼妓女何多,怎么就在马厩里挑了要死不活的姬姒?
疑点重重,姬姒多疑,难以放下心来。
姬姒不过扮上这个角,就想唱好这出戏,她对秦珺献媚邀宠,曲意逢迎。像个正常的玩物女子讨恩客欢心,若秦珺真的将她一把扯到床上倒好了,如此,此人无非是贪她皮肉。
但秦珺竟然是个柳下惠,不仅坐怀不乱连眼神也不曾变过。莫非是勾引之术她还修炼的不够精进,还是这些手段对秦珺来说,如春风细雨掀不起半点波澜。
王叔便说:“许真是巧合,或是房妈妈看姑娘不愿侍奉客人,想趁机将姑娘打发了。”
姬姒便说:“放火那日我曾问过了,妈妈说,她来便直去了后院马厩。”
王叔:“这……”
“世人无利不起早,花天价将我买了,她到底求个什么?”姬姒喃喃。
“老奴也不知。”
姬姒双手抱臂,目光沉沉:“跟着她,或许可解我身世之谜。”
姬姒闭了闭眼睛,说:“你去查一查,上京富贵之家有多少姓李的,家中是否有女儿与她年岁相仿。”
王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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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内温暖如春。
秦珺被轻轻放倒在床,脸颊蹭了蹭柔软的锦被,意识变得模糊。
锦绣和小桃子手脚轻柔的忙进忙出,打水给秦珺擦脸擦手,脱鞋除衣,动作轻巧的将她从反面拨到正面,像给一个玩累小孩梳洗。
秦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绵长轻柔,侧颊带着稚气,任由锦绣和小桃子擦脸也没醒过来。
锦绣静静地看了一会。
小桃子悄声说,“公主瘦了,似乎也比从前活泼了,又好像不是。”
锦绣嗯了一声,替秦珺掖好被角,出了房门。
“公主昨夜吃多了酒,现下还未醒。”门外,小桃子的声音响起。
秦珺紧了紧眉,勉强睁眼,发现门外天光乍亮。
“若公主醒了,请小桃姑娘及时代为通传。”
对话声变小,远去。秦珺感觉眼皮紧黏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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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姒歇至午后才起,在厅堂用饭时,听门上小厮来报,有人送礼来了。
王叔给姬姒地上帕子擦手,姬姒净了手,用手绢掖了掖双唇,令人撤了饭,“可有拜帖?”
小人摇头。
姬姒微眯起双眼,“请进来罢。”
下人:“喏。”
通传了,二门上等候的人便挑起担子进来,礼物用箱匣装着,足足九担子礼物。皆用红木所装,绑着大红绸缎。领头的人是个深色袄袍的中年人,招乎家丁摆放箱匣,进出此间很是自然。
姬姒出现在廊下,掖唇咳了咳,勾着笑意,“敢问……”
见家丁个个呆滞,管事听见响动转身,便看到面若观音的女子白衣纤纤立在回廊下,管事很是诧异,忙拱手说:“小的是李府来的管事,不知姑娘……”
姬姒笑不及眼低,况她笑总带了一分轻蔑,“此间主人养着的人。”
管事一愣,好像没理解姬姒的意思,末了报上自家名号:“小的是世、是少爷谴小的来给表小姐添置些器物,这些是少爷给小姐的压岁,也一并送来了。”
姬姒看着红绸红木,唇若有若无的勾了勾,一字一顿道:“表、亲?”
管事喏了一声,对姬姒也十分尊敬,“正是。”
“既然是小姐表亲,各位就留下来喝杯粗茶吧。”
姬姒着人将管事迎进去,管事心有疑惑,便推辞说:“此间事了,就不叨扰……姑娘如何称呼。”
姬姒:“叫奴颦娘吧。”
管事脸色一变,女子闺房小字,只能家中有亲密的人才能叫。问及女子称呼,顶多报报姓氏,旁人便称姓,譬如某姑娘、某小姐、某夫人。
这样大咧咧报上名的,再添一个愚意暧昧的尾称,多是勾栏瓦舍里妓/女的作派。
几个呼吸,管事脸上一沉,朝姬姒勉强施了个礼,带人起呼呼的走了。
姬姒也不强留,笑意盈盈的将人送走了。
王叔让人把东西搬去库房,看着姬姒,叹气:“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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