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将半,紫薇长条舒展,经风经雨之后密结许多青质花苞待放。仿佛再有一阵风来,将催得浅紫薄红重重开。
“可惜我们看不到它开了。”连乔鼓着脸折了一枝进来。白凝辉与白芷正比对箱笼看看有什么遗漏。卧房中大半东西都收捡起来,书架几案空无一物,显得房中空荡荡任由长风潜入。
住了两月,此时方生出不舍之情。可想到建州风光自在,丁点的不舍就烟消云散。
叶还绿,枝尤新,花苞如硕果。白凝辉忍俊不禁,安慰她说:“紫薇花常见,花期又长。咱们一路向南,不说路上,到了建州它们还开着呢。”
连乔常在京城,头一回出远门,有着无数好奇。在房中如蝴蝶般地穿梭来穿梭去,嘴不停地问各处见闻,船如何靠岸,在水上难不难挨。白芷被她扰得乱了心神,指着镜奁无奈道:“你要是得闲,去给小姐梳妆吧。待会儿咱们需得出一趟门。”
白凝辉既要离开京城,除去父母亲人,唯舍不得楚乘风。因此前几日就早早递了封信过去,得知她走不脱,就决定自己亲去宋国公府作别。
出门来一路窥帘相看,街市熙攘繁华。锦旆高招,路边樵夫小贩三三两两,都为妻儿辛勤操劳。这几年她随父亲在任上,自独孤湛施政以来,百姓方得休养安乐。人常说有中兴之象。于一般人而言,只要天下太平、知足常乐,就可谓是幸事。
可惜人难知足,譬如她。
记得以前年少相聚,宋悦曾合掌戏言,“倘若让你们选,一个已知顺遂但寡然无味,一个不知前路但半途生喜,你们选哪个?”
殷琅选前,楚乘风选后。白凝辉却道:“为什么没有既顺遂又满怀欣喜的呢?”
三人闻言捧腹大笑,楚乘风过来拧着她的脸道:“原来我们几人中,阿凝才是最贪心的。”
宋悦亦笑话她,“人心不足蛇吞象。阿凝,贪心太过,可是要吃苦头的。”
唯有殷琅笑眼温柔,闲敲棋子撑腮道:“也许阿凝就有这百里挑一的好运气。”
她没有这份好运气,她终究选择了前者,不愿因短暂的欣喜而赌一次,为了维持本心摒弃了爱欲。只要世道不变,她未来可见顺遂。只是半生之中独她一人,孤衾不暖,想来仍有落寞。
到宋国公府时正房未散,楚乘风还在跟前应卯。想起少年时几人也曾抱怨这规矩忒大,专为折磨人来的。白凝辉失笑,她倒没伺候过几年。
侍女们请她在房中坐了,白凝辉方有心细细打量。和她家中无甚差异,挂画悬琴,燃炉焚香,随处可见奇珍异宝。梁下鹦鹉成堆,白鹤作对。眼看着还是烈火烹油的架势,可都知道外表光鲜内里虚空,不过空架子罢了。
因此楚乘风刚回,白凝辉就低声道:“我听说陛下早就有令勤俭治家,怎么不收敛一二。”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体会圣意也是为臣之道。她在永昌伯府是说不上一句话,故而懒得管。但楚乘风执掌中馈,理应一马当先做个表率。
楚乘风岂不知道这个理,解释道:“你是不当家不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少一件就引人遐想猜测,你还没倒,底下人先倒了个干净。再怎么样也要把这面子撑住,打肿脸充胖子的可不止我们一家。”
永昌伯府自然也如此。白凝辉闲暇时替她们算算,一年不知道多少亏空在里面,各房里为此各怀心思。
“现在也就那些新贵们手里不愁。家不大,人口不多,咱们这上上下下几百人的哪里能比。多少人羡慕那梁大将军呢。”提起这个,楚乘风饶有兴趣,抿了口茶笑道,“你可知道那日在定北侯府,瑞王府的小郡主和梁大将军险些打起来了。”
瑞王是当今皇叔,硕果不多的正儿八经的宗室。因和先帝一样喜好女色,许是臭味相投,竟不曾似他人遭受冤辱。独孤湛即位以来,怜惜亲故零落,对他也颇为宽容。不过瑞王不问朝政,和梁沐应无往来,如何会惹上他的女儿。
白凝辉如此想如此问。
“这桩公案还是因罗巧儿而起。”
白凝辉耳闻过此事,为此多思多想。梁沐本就是仗义助人之人,在绍县也曾打抱不平,自己还和他抱怨无赖无礼,得他几句悉心关怀。
“清平郡主是瑞王的幼女,如今才十六岁,自小受尽万千宠爱,看得和掌上珠一样。都说这瑞王跟前的事,只要郡主允了,就没有不成的。她前几日才刚刚回京,大致偏听了身边人的话,对这件事了解的有失偏颇。”
白凝辉凝神细听。在她看来,自然梁沐无错。且听楚乘风的意思,也是如此。不过在其他人耳中,恐怕要怪梁沐多管闲事。
白凝辉心中微哂,自己在多想什么。
“郡主年纪轻,府里又骄惯。加上她自恃学武习箭,寻常人也不放在眼里。得知大将军到了,脸色霎时就变,怒气冲冲冲出去,迎面就对上,世子妃拦都拦不住。”楚乘风抑不住笑意,眉梢飞扬。看热闹的人从来不少,虽摆出避让的模样,实则恨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是没见到当时其他人的脸色,只两位正主若无其事。”
白凝辉莞尔,“想必我那位姑祖母气得不轻。她最重规矩。”
楚乘风点首道:“谁说不是。可一个是瑞王府,一个是大将军,现在的定北侯府哪个都得罪不起。又不是以前还有阿琅位立中宫,皇亲也给几分薄面。”
端慎皇后殷琅,是先帝的第二任皇后,早年被选入宫。端明皇后逝世后,先帝欲立宸妃为后,群臣却以宸妃曾为歌妓、德不配位坚决反对。幸而先帝并不坚持,见状就以殷琅为后。不过殷琅为人软弱不争,在宫中实属名存实亡。早在先帝还在时,宫人们就或怜悯或刻薄她,说她是面糊的皇后撑不起来,任由宸妃越礼,日常用度都在中宫之上。
提起殷琅,两人都是一阵沉默。今上即位,先帝妃嫔均被遣散,只有皇后仍留在宫中以礼相待,彰显贤名。
白凝辉略微思索,关心问道:“定北侯府送进宫的是谁?可有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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