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自恕一走便是走了一天。
这一天里,冷灵在屋内潜心静修,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且借着前世记忆,短短一天的修炼,身上灵力修为大幅提升。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一件事:只要她的灵力修为恢复一些,冷欺雪的记忆便能找回一些。如今脑海里已经有了冷欺雪刚记事那会儿的记忆。冷灵心想,假以时日,定然能找回全部记忆,也就能得知她的魂魄为何会上了冷欺雪的身!
她又兀自打坐一会儿,忽听步伐匆匆之声,料想裴自恕来了。
“师姐!师姐!”裴自恕奔来,到得门前,及时刹住脚步,在门外喊:“师姐,师父答应让我们下山了!”
话音落,门从里面打开。
冷灵已到了他面前。
裴自恕见师姐已经换了一身淡青雅白的轻装,面色红润,想她已经恢复。又见她方才风一般闪现,心道:“不愧是我师姐,当真厉害!”
“师父答应了?”冷灵问。
裴自恕点头:“是啊!师姐,我说等哀命村事情办完之后陪师父下三个月的围棋,师父就答应了。”
冷灵:“……”
竟如此草率???
她还真没想到裴自恕所说的法子会是这个。
不过,也确实是齐应恒能做出来的事。
自无心插手玄门之事后,齐应恒日日不是栽花种草,便是看书下棋,其中“围棋”数他最爱,已然痴迷。只是他棋艺相当一般,然,他的徒儿裴自恕却下得一手好棋。
身为世家名门河东裴氏的子孙,裴自恕自小聪慧机灵,过目不忘,跟随多位师父学习,年纪轻轻便博闻强识。不仅礼、乐、射、御、书、数,样样精通,棋艺更是精绝。
因着天资聪颖,裴自恕也十分好学,被送到碧落城后时常缠着齐应恒问东问西,问得齐应恒烦不胜烦,指着那榆树上的夏蝉说:“多嘴小儿,恰恰如此。”
彼时的裴自恕少年气傲,知晓师父讽他像鸣蝉一般聒噪,心中不平。加之,师父又送他一把古榆树所制的佩剑,并取名:鸣蝉,他更是恼怒。
可少年心性,虽一时气急,转头却又将那些气恼抛至九霄云外。此等豁达乐观,倒是让齐应恒甚是宽慰。一日兴起,竟拉着裴自恕陪他下棋。
谁知,裴自恕棋艺之高超,简直不像个十来岁少年。齐应恒震惊之余,又拉着他下了几盘,盘盘都被杀得吹胡子瞪眼。齐应恒也是越挫越勇,竟换他缠上了自己的徒儿。
裴自恕起初还觉得和师父下棋有点意思,到了后面简直叫苦不迭了,他的师父棋艺当真够烂!便是赢,也让他毫无快感。
常言道,“二十岁不成国手,终身无望”,但作为徒弟,又不能将此话言明,于是他也不敢再在师父面前乱晃了。惹不起,就躲。可齐应恒棋瘾极大,手痒难耐,甚至以教道法为条件换裴自恕陪他下棋。
裴自恕听到时似不敢相信,嗔怨:“世上有您这么做师父的么?”
齐应恒丝毫不觉有甚,笑道:“我就这么做了,能把我怎样?何况为师自认在棋艺方面,不及徒儿你一半,如此说来,你也能做我师父了。”
一番话倒把裴自恕说得脸红惶惶,他虽心高气傲,但尊师重道之礼却铭记心中。
“此次,若不是需要下山帮助哀命村的村民,我也不会以此条件跟师父谈判。师父棋艺太烂,多年不见长进。跟他下棋,很不好玩。”
冷灵听他说了之后,暗觉好笑,她心里知晓,这定然不是主要原因,兴许只是齐应恒需要找个台阶下,莞尔:“行,那便走吧。”
她说走就走,裴自恕本想牵着她,却慢了一步。望着自己落空的手,略微羞赧,将手暗暗掩其背后。
两人并肩往清绝宫走去。
……
这是五百年后冷灵第一次回到人间,出门的一刹那竟有些恍惚。
碧落城坐落中州大陆西南之地。山势巍峨,峰峦叠翠;古木参天,清泉潺潺。与师弟沿着蜿蜒古道拾阶而上时,时有云雾穿梭缭绕,好似仙境。
此情此景,冷灵不禁慨叹:“乘风游碧落,轻灵荡人间。”[1]
裴自恕听闻此话,看了过去,总觉得师姐大病初醒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对他好像也比以前要更好了一些,
冷灵若是听得到他的心声,定然会说一句:“你哪里来的错觉?”
到得清绝宫后,冷灵拜见了师父。虽然以她八百岁的高龄拜齐应恒是折煞他,但她现在毕竟是冷欺雪,又暂时不想暴露其真实身份,该有的礼数也只能有。
齐应恒轻扶她一把,关切道:“阿雪,身体好全了?”
冷灵道:“是,师父。”
“既然这样,为师有一事想让你帮忙处理下。”
冷灵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还未等齐应恒介绍齐叹,裴自恕插了进来:“师父,我都和师姐说过了,你就省去那些话,赶紧让我们下山吧。”
冷灵瞥了他一眼,心道:“你是真多话呀。”
齐应恒显然也知道裴自恕什么性子,不想多说,食中二指合并点了点他,转而又对冷灵道:“行,既然已经知晓,为师就不多说了。此前你和阿恕从未下山历练过,为师到底放心不下,所以切记我下面的话。”
冷灵以为齐应恒要说什么要言妙道,神色也随之严肃起来。
一息后,却听齐应恒道:“遇妖魔鬼怪,若是降服不住,就逃,莫要逞能,以你们自己的性命为主。至于其他人嘛,能救则救,救不了就算了。”
“……”
哈???
冷灵汗颜,神色差点没崩住,不是,当着齐叹的面说这些话真的好么?
裴自恕却见怪不怪,道:“知道了,师父,我们会保护好自己。师姐也会保护好我的,对吧,师姐?”
冷灵回神,看了他一眼,在他真诚信任的目光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又对齐应恒道:“师父放心。我会保护好阿恕。”
齐应恒听此话,欣慰颔首,又朝裴自恕招了招手。
裴自恕走近,急色匆匆,道:“师父,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
齐应恒拍拍他肩,语重心长道:“一路上需听你师姐的话,切不可乱来。”
“放心吧,师父,我什么时候不听师姐的话了。师姐让我朝东,我何时朝过西?我最听师姐的话了!”裴自恕说到最后一句时甚至挺起了胸膛,看起来还挺骄傲。
齐应恒失笑着摇摇头,道:“也是,你最是崇拜你师姐了。”
冷灵在旁听了这话,有些诧然。冷欺雪日录中并未提及此点,甚至关于裴自恕的寥寥几笔还略显嫌弃。没想到,她的师弟对她竟是这般崇敬?
她眨了眨眼,走向齐叹,欲再了解一些情况,不过基本如裴自恕所说。于是道:“事情紧急,我和师弟先出发了。”
齐叹“啊”了一声,忙道:“那我呢?”
裴自恕道:“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带上你,太慢了。”
话不好听,但确实如此。
齐叹点了点头,道:“行,那……那就劳烦二位了!”
不再客套,冷灵和裴自恕出发哀命村。
齐应恒送他们到门口时,鬓角微白的中年男人竟还洒了一波热泪。裴自恕也哭了出来,与师父拥抱作别。冷灵见此一幕,眼角抽了好几下,不知是不是也该挤点眼泪。
……
她到底没挤出来。
*****
两日后。
天色向晚,夕照昏黄。干草黄沙之间,坐落着一座破败但较大的村庄。村庄周围种植着几棵杏树。微风习习,花瓣轻飘,化作春泥。
大杏树下围着几个村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自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瘦削的老者说话。那说话人五十来岁年纪,一身粗布道袍破烂不堪,应当是个山野散修。
裴自恕躬身大喘着粗气,道:“师姐,你……你何时学会的这日行千里术,怎么我一点不知?”
冷灵微微一笑,道:“你想问的是,师父怎么不教你这门道术吧?”
被点破心思的裴自恕一怔,他虽极是聪慧,却从不敢在师姐面前耍小聪明,点头道:“师父只教我一些低阶道术,要么便是风花雪月吟诗下棋了……”
冷灵听出他语气中的埋怨,目光看向他身上的乾坤袋,道:“他虽不教你高阶道术,却很关怀你。此次下山,不还送了你诸多符箓。”
裴自恕闻言一惊,旋即打开身上的乾坤袋,见里面果然有不少黄符,他挑了几张看了看,什么隐身符、定身符、通灵符应有尽有,他蒙了片刻,道:“师姐,你若不说,我都不知道。师父何时塞给我的?”
冷灵拍拍他肩,未多言语,指着前方,道:“走,咱们先过去听听那老道说什么。”
裴自恕点点头,看向师姐所说的老道,见他手拿两块石头,轻轻一碰,摆出一副说书人的姿态,朗声对村民道:“要说这修真界还真出过一位大能,不过那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谁啊?”他才开口一句,便有村民好奇地问道。
老道轻抚长须,故作高深莫测:“就是那师从第一仙门仰天宗的大弟子冷灵呀。传言冷灵天纵奇才……”
话未说完,便被一声嘲笑截断:“你这老道,我当你说得是谁呢,原来你口中的那位大能就是冷灵啊!”
冷灵:“嗯?”
这语气?
这般瞧不上我?
冷灵挑了挑眉,看向那位,见是个身材瘦小,形如病夫的樵夫。
那樵夫嗤之以鼻:“冷灵再厉害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我北齐裴勋大将军带兵诛杀,尸骨无存……”
一听此话,老道“叹”了一声,冷灵“啧”了一声,裴自恕“哼”了一声。三人竟像是说好了一般同时出声。
裴自恕哼声尤其大,引了村民的注意,心想在哀命村还有人敢对裴勋不敬?这一看,目光皆是震惊。
见来人青衣白裳,淡青发带高束马尾,玉带束腰,相貌形容是个清秀俊雅的翩翩少年。而他旁边那位则着一袭素白衣衫,腰系淡青丝绦,长发垂腰,发带盘髻,随风拂扬,飘逸清流,既有七分仙姿,又有三分英凛之气。
哀命村的村民至少数十年没见过气质如此卓绝的少男少女。看了看老道,又看了看那二位,心说怎么同是修道之人,差距如此之大?
老道也很意外,视线从那少年落至那少女。两人皆是气质出众,与他们格格不入,想来是世家名门的弟子。
“你们是谁?”那樵夫大喊。
裴自恕上前道:“请问,这里是哀命村么?”
“你不会自己看啊!”
这么凶做什么?
裴自恕想起师父的交代,心道:“我不和你计较。”他顺着那人手指方向,见是一堆荒草,只是那荒草里隐隐有石碑,他走了过去,将荒草拨开,果真有一石碑。
石碑上刻着三字:【稷山·段】。
裴自恕拧眉,确认没看错后,同冷灵道:“师姐,我们来错地方了?这不是哀命村么?”
冷灵虽未上前,但也看到碑上之字,心想难道我的识途术出了错?也不是什么高阶道法,不应该呀。
老道见他俩不明所以,走了过来,道:“二位道友不知?”
两人面面相觑。
确实不知。
老道轻抚长须,道:“此处虽写着稷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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