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瑁愣住了,他看着金仙公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明白了什么。
在这座宫城里,在这大唐的天下,能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早已不是他的父皇,也不是眼前这两位权势滔天的公主姑姑。
是那个坐在大明宫里,俯瞰众生的新皇帝。
李璘。
金仙公主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挥了挥手,驱赶一只烦人的苍蝇:“走吧。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给你自己,也给你父皇,再添麻烦。”
李瑁浑身一颤,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他来时如一团火,走时却像一缕烟,被冷宫的阴风一吹,就散了。
宫殿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玉真公主蹲下身,看着杨玉环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脸,如今却一片死气,忍不住叹了口气:“姐姐,这可如何是好?留着她,终究是个祸害。”
金仙公主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幽深。
杨玉环是祸害吗?
或许是。
但一个没有了靠山,连生死都无法自主的女人,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真正可怕的,是人心。
是那个高居于御座之上,年轻帝王的心。
他会如何处置这个女人?
是让她悄无声息地死去,彻底抹去他祖父最后的荒唐?
还是留着她,作为一枚棋子,时时敲打提醒着太上皇和天下人,如今谁才是这江山的主人?
金仙公主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李瑁闯进来的那一刻起,杨玉环的生死,便已不再由天命决定。
它被摆上了一张无形的棋盘,成了新君李璘落下的,第一枚牵动全局的棋子。
她的生,或者死,都只在李璘的一念之间。
大明宫,紫宸殿。
殿内空旷得能听见烛火爆裂的轻响。
高大的蟠龙金柱隐没在昏暗的光影里,只有御座周围被数十支巨烛照得亮如白昼。
如山的奏折堆在御案上,要将那个年轻的身影淹没。
李璘一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随意地捻起一份奏疏,目光快速扫过,随即指尖一弹,那份奏疏便轻飘飘落入一旁的空地。
那里已经堆了不高不低的一摞,全是些**,言之无物的废纸。
他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早已习惯了这种枯燥。
殿内没有宦官,没有宫女,只有他一个人。
或者说,表面上只有他一个人。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殿角最深沉的黑暗中剥离出来。
他无声无息,从始至终就站在那里,与阴影融为一体。
来人身披玄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张狰狞的恶鬼面具,只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不良帅,袁天罡。
李璘依旧看着手中的奏折,头也不回。
“说。”
“启禀陛下。”
袁天罡的声音沙哑低沉,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万寿大典的藩属国使团,已于一个月前陆续启程。今日午时,第一批使团,新罗国,已入长安。”
李璘放下了手中的奏疏。
他靠在宽大的龙椅上,十指交叉,置于腹前,目光穿透了殿宇的重重阻隔,看到了长安城外那条通往西市的官道。
“好戏,终于要上场了。”
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快意。
那些远道而来的豺狼虎豹,那些心怀鬼胎的邻邦之君,他们会带着怎样的表情来朝拜自己这个“篡位”的新君?
是畏惧,是试探,还是……
不屑?
他很期待。
李璘的视线重新回到殿内,落在那片凝固的阴影上:“五姓七望,如何了?”
这个问题,他问得更加随意,在问一群无关紧要的蝼蚁。
袁天罡的面具在烛火下反射出幽冷的光。
“回陛下。范阳崔氏,已成历史。其族人,无论嫡庶,无论老幼,名下所有田产、商铺、宅邸,尽数充入国库。长安城中,崔氏旧宅已改作不良人暗桩,日夜监视东都洛阳方向。”
他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清河崔氏,遭受重创。族中青壮折损过半,附庸于崔氏的数十个中小世家,一夜之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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