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到底是美人养眼
腊月初十,正是大寒。
外头又接连打了败仗,京城里也萧萧瑟瑟的,隔三差五就能听见浑沌明樑帝的凶兽怒吼。
事情还要从上月廿一说起,那日蜚魔头禀报天童鬼王飞过京城,浑沌自以为能渔翁得利,下令不许蜚魔头追击,畅想着魃魔鬾魔联手能给天疏阁军造成多少死伤,结果天童鬼王和魃帝两个魔头竟然全不按照浑沌的预料行事!
恰恰相反,短短两三日,天疏阁军毫发无损连下二城,风云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把天童鬼王哄骗得团团转,不仅利用天童鬼王杀了魃帝,还骗天童鬼王去对抗浊气送死,天童鬼王死了也就死了,偏偏是这死蠢揭了浑沌的底牌!
两日连丢两城的败绩,令浑沌颜面尽失,但浑沌尤其愤怒徵城的失败,他早早布局了特使在城中,更是在危机时刻通过特使接过了战场指挥,怎料徵城势力都是些酒囊饭袋,执行不力不说,还在关键时刻延误了浑沌临危不乱想出的反败为胜的战机!这些废物若有能力按照浑沌的指挥行事,何愁保不住徵城!
至于鄜城,那是天童鬼王被风云哄骗与魃帝内斗,不能算天疏阁军的功绩,也怪不到浑沌的头上。魔终究只是魔,说白了就是两滩腌臜魔污,早该知道指望不上,还是浑沌太信任它们,没想到它们如此废物。
事已至此,浑沌自认虽非首过,也只能替无能手下裱糊裱糊,将败仗全都推到了风云与大魔头天童鬼王暗自勾结祸害无辜朝廷官民的头上。但私下里却是发了狠,先是下令大肆宣传他是不死真神,以对抗天疏阁军对他的无耻宣传。再是把各地废物将领都大骂了一通,斥责他们无能不力,更加强了浊气控制,干脆不让将领决定军情,一切军令都要通过浑沌批准。
浑沌认为只要将领们听他的那就一定能赢,实施情况却是在过去十天中微操各地,连吃了六场败仗。
浑沌气得整日暴跳如雷,气将领们废物不堪,浑沌控制太强了不行,分身乏术,来不及批复导致贻误军情,但控制轻了更不行,总有个别将领拖沓误事,浑沌命令弃掉的城池总是弃的不果断,浑沌命令守住的城池总是守不住,浑沌命令打下的城池总也打不下来,总之是一塌糊涂,焦头烂额。
其间浑沌被逼无奈,还想出过悄悄毁堤淹城的必胜主意,结果半夜去毁堤还不知乔装的朝廷军被天疏阁军抓了个正着,还拿水镜卷轴记了下来,到处无耻宣传!气得浑沌心口发麻。
一个个手下都无能至此,浑沌堂堂先天凶兽,这两日竟气出了火气疮,鲜红一个长在嘴角,越舔越疼。
因此年关将近,京城大街上还看不见一点喜气,毕竟明樑帝成日盛怒大吼大叫,京城里的百官百姓都识得眼色,不去触楣头,连圣宠不衰的魏慈庵魏大人府上都收敛了许多,不再那么极尽奢侈,普通人家就更不敢太早张灯结彩迎新年。
往日繁华的大街,一眼望去都素净了许多。
闻人鸢站在家门内躲着寒风,远远等见一架聂家马车来了,她才出了门,登车掀帘喊了声姐姐。
同样把自己画丑了三分的聂林玉与她相视一笑。聂林玉将她拉到身边坐下,握住闻人鸢吹冻的手,带着她一起烤抱在膝上的八角铜手炉:“手这样凉,等了多久?我该早来,不巧夫人和姐姐用了车去,等她们回来,我才用上车。”
“也没等多久。”闻人鸢靠着聂林玉只是撒娇笑,“要不是姐姐顺路带我进宫,我还得去瞧主家脸色借马车,又或是去麻烦大堂哥。姐姐待我这样好,我哪还有不知足的?”
聂林玉笑了,抽手捏捏闻人鸢脸颊。正玩笑,车夫忽然将马车往边上赶停了,侧后方传来呼喝,显然是要聂家马车给同样往宫里去的别的世家贵女让路。
聂林玉微挑起帘边看了一眼就放下,对闻人鸢用口型说了个萧字,又拿手比了个七。
闻人鸢呵地一笑。从怀中锦囊掏出一枚成色不佳的灵玉佩,这是三年前小堂哥送她的生辰礼,她想要个能与姐妹畅谈不被偷听的小物件,小堂哥就真给她造出来一个,还特意挑了不出挑的灵玉料,以玉佩掩藏内里细细刻的符文。可惜不久后小堂哥就离家出走去了天疏阁,莫说回礼,连名字都成了族中禁忌。
有灵玉佩屏蔽,闻人鸢这才伶牙俐齿道:“拿你我耍风头,本也不稀奇,大家都是分家女儿,回家里谁不是给主家垫脚作衬的?若不是主家只保主家女儿,也轮不到咱们这些素不出挑的分家女儿进宫。
“淋着同一片风雨,谁也不知今日能不能活着出宫,不奢求同舟共济,可一时同谊总该是有的。偏偏有这起子眼皮子浅的,这时候了还惦记着踩高捧低的手腕,回回拿咱们作筏子。真是可笑,就让她了逞威风又如何呢?”
说来荒唐,这些世家少女不得不接连三日冒着大冷天入宫,是因明樑帝浑沌亲自下旨,帮那位圣宠正隆的魔头蜚大人,邀请贵女们进宫游乐品茶作诗。
这旨意引起了世家们的惊疑恐慌,蜚魔头如此荒唐的邀请,浑沌还亲自下旨撑腰,世家们实在猜不透蜚魔头究竟想干什么,更猜不透浑沌想要试探什么。
自从蜚魔头入宫,后宫就死讯频
出,好几个被浑沌拘在后宫的世家男女都是惨死在蜚魔头手上,世家早就记恨上了,这魔头如今竟还要邀请世家贵女入宫品茶作诗?一滩魔污懂什么品茶作诗?
同样是圣宠正隆,魏慈庵魏大人再如何令人不耻,好歹还是个人,还有利益可交换勾连。这蜚就是个瘟疫之魔,一心讨好浑沌别无他念,还没有一点脑子,既无常识,更无学识,只有魔性,做出来的事残忍可怖,别说合作,就连正常与百官交谈都做不到。
更何况,外头朝廷军接连打着败仗,这种时候要世家送贵女进宫喝茶游乐,想也知道日后要被流言蜚语戳烂脊梁骨,难道是浑沌故意借机敲打他们?可还要敲打什么呢?浑沌不听劝诫,坚决要亲自指挥各地战事,世家老头子各个被气得倒仰,早已是拿浑沌无可奈何。
世家们也都清楚,自从身份揭露,浑沌越来越懒得装出皇帝样子,明摆着就是要肆意妄为,丝毫不顾虑所谓朝堂利益权力制衡。对世家来说,一个不在乎生灵涂炭的皇帝是可怕,但一个搅乱朝廷、连吃败仗却依然能威慑百官的皇帝更可怕,浑沌凶兽还能稳坐皇位,只因它随时都能凭一己之力杀了他们所有人。
天疏阁军揭露浑沌将部分浊气藏身另个时空几乎杀不死,已然搅动了时局。有些人看到浑沌不死,畏惧得软了膝盖和脊梁,选择忠诚于明樑帝。而有些人深刻意识到浑沌是个非人凶物,甚至民间传说中复仇厉鬼都比浑沌有人性。哪怕朝廷军能赢,浑沌也永远不会成为百姓朴素期待的合格统治者。
然而,无论世家们如何惊疑恐慌,浑沌既然下了旨,世家就只能听令。他们倒也默契,不约而同做了最坏打算,尽量只派了不起眼的分家女儿应邀入宫。
这些分家女儿抱着一去不回的心胆战心惊进了宫,才发现原来蜚竟是想让她们教他如何打扮、如何博得浑沌欢心。
其实这些事何必问世家少女,宫里的老宫女老太监各个比她们懂得多,可奈何就如世家把握不了浑沌的脉数,浑沌其实也不知蜚究竟要找世家少女干什么,但对浑沌来说能少见蜚一刻都是好的,他近来沉迷军务,巴不得蜚去烦别人,下旨下得痛快。
世家少女们被蜚魔头此问问得当场懵住,一些心气高的已是气得暗咬银牙,却碍于魔头之威,不得不应付作答。而蜚魔头说是求教,却不信任他人意见,固执得很,嫉妒心还重,第一日入宫,少女们好不容易说服他把五官调得不那么突兀拼凑,蜚立马跑去见浑沌,结果阴沉个脸回来说没用,明日再来。
如此接连三日,蜚都不满意成果,少女们也只能继续进宫,冒着寒风来给蜚魔头改妆换面。
“你既看得明白,还气她做什么。”聂林玉怕闻人鸢说出气来,更担心她心直口快,笑笑劝道,“只是那主家保不保之语,可不好随便说。这车上只有你我,你还有你堂哥给的灵玉佩,倒罢了。”
闻人鸢笑起来:“姐姐放心。这话我只和姐姐说。”
聂林玉怜爱地握握她暖起来的手,终于问道:“前两日久别重逢,聊忘了问,你家里可还好?”
闻人鸢家境是闻人家分家里极不景气的那个,她父亲死得早,老娘多病常年卧床,只有她一个女儿。
原本倒还有个当官的亲叔叔,按闻人家的规矩,她父亲死后,她叔叔应当帮衬她家,但她这叔叔素不愿与穷亲戚来往,父亲在时就是门难进脸难看,父亲死后更是连门都不让她进,甚至不愿借她一分银钱给老娘买药,不多久就找关系外放去江南做了个小地方官。
结果他上任不久,正碰上一位清流方大人告老回乡,据说这位方大人还是个青天大老爷,长公主不仅以两箱黄金为临别赠礼,还派人做了九十九柄写满爱民功绩的万民伞,一路敲锣打鼓护送方大人衣锦还乡。于是那位叔叔为了示好拉关系,不仅亲自跪地迎接,当场听说方公子意外久瘫在床,还非要去给方公子抬轿。
抬轿可不是大官人想的那么简单,其他轿夫再使劲,也不能替他出力,闻人鸢她叔叔更是从小娇养多年虚胖,哪里抬得起那大如床的十八抬大轿,咬着牙刚撑起来就啊哟倒地,把方公子摔得险些一命归西。
如此要事,长公主自然玉口传了话到闻人主家去问责,她叔叔立时丢了官,回到京城还处处被人嘲笑,后来就只躲在家里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已经好几年没人见过他。
兄死弟庸再起不能,眼见这个分家彻底走到了末路,主家体面给些薄银维持吃穿,也就仅此而已,将放弃摆在了明面上。世家内部哪少得了拜高踩低,闻人鸢早早看尽世间冷暖,也不会去落井下石,只是记恨这个叔叔当年连买药碎银都不肯借,自然就当没这么个叔叔。
相比于闻人鸢,聂林玉家境里要好些,虽人多复杂,但聂林玉好歹能攒些钱在身边,她也不好多做,只是力所能及地照顾闻人鸢,例如让下人买纸笔时往闻人鸢那送一份,她二人皆不自由,不常相见,聂林玉总担心她过得如何。
闻人鸢却没有露出愁容,反而高兴了起来:“难得有好事能跟姐姐说。前些日子,大堂嫂另请大夫给我老娘换了贴药,吃着竟好得很,十分对症,昨儿已能下床走一走,胃口也好了许多,大夫说
,再吃些日子,吃到过年,说不准就康健了!到时,再换付方子养一养。”
许是想起了这些年老娘病重的困顿时日,闻人鸢仍笑着,眼底却已湿热。
“太好了!”聂林玉也是欣喜不已,“阿弥陀佛,妹妹,我真为你高兴。你那位大堂嫂当真是情义女子,她费心了。”
闻人家人丁再兴旺,闻人鸢口里也从来只有两个堂哥,大堂哥就是时常接济她家的闻人珏,小堂哥就是离家出走去了天疏阁的闻人琅。闻人珏娶的并不是世家女子,所以这位大堂嫂聂林玉并不熟识,只是从闻人鸢口里听来是个不错的人,这回竟然费心另请大夫,更对她添了许多好感。
听了聂林玉的夸赞,闻人鸢剖心对她感慨:“姐姐说的是。说来,大堂嫂素来对我不错,不曾短了堂叔定下的接济,只是来往时有些淡淡的,已是极难得的好人,我是记在心里的,唯有感念感谢。
“我也是在姐姐面前实话实说,往年,像这样的自发关怀,大堂嫂确实也没有。倒不是我贪,我只是将心比心,给久病之人换大夫这种事,万一不好,可是要结仇的。嫁进世家当夫人的,谁不懂分寸二字,多做是错,少做也是错,素日接济已是难得了,有几个肯为夫家亲戚家做这等易惹祸的事?
“可那回大堂哥从不周山九死一生回来以后,大堂嫂竟像是变了个人,跟大堂哥焦不离孟焦不离孟的,还包揽了家里大小事情,可见是患难见真情。以前我糊涂想着,这大堂嫂人虽好,对大堂哥却像只是尔尔,对家里也像个客人似的淡淡的,一切都照堂叔堂婶原样,不添不改。如今才知,原是我小心眼错看了。”
聂林玉知她明敏善感,柔语安慰道:“像你说的,就是患难才见了真情,哪里是你小心眼了?你嫂子做人是万里挑一,你也是有运气的,等你妈妈身体好起来,指不定往后就都否极泰来的。”
闻人鸢嗯了一声,靠在姐姐肩头。
马车进宫城之前,闻人鸢就收起了灵玉佩,与聂林玉打样子般闲聊起了无所谓的官样诗书,下了马车,站在等候引路的世家贵女堆里,两人就都不说话了,与其他人不疏不近。
被萧家、夏侯家贵女们围住的夏侯莹从人群中看见她俩,快步过来打招呼:“闻人姐姐、聂姐姐!”
聂林玉和闻人鸢都浅笑回了招呼,一时都目露担忧。
很难相信心机深沉的武将世家竟能宠出来这样单纯善良的娇女,若不这一代女孩儿稀少,夏侯家必定是不愿意送她进宫赴宴的。夏侯莹也确实天真不作伪,就连蜚魔头她都能示之以善,旁人不敢指出的五官拼凑,都是她善言指出劝其改善,因此她们两个家境不如她的反而替她捏把汗。
太监前来引路,想和她俩一起走的夏侯莹被其他贵女打配合拉走,聂林玉和闻人鸢也只作不知,不紧不慢走在后面。
跟着太监进了殿,贵女们正想着这回不知又要等多久,就看见蜚魔头板着脸怒气冲冲地跨进殿门,不理会贵女问安,咬牙切齿坐在椅子上。贵女们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蜚今日本是志得意满,浑沌大人大早上就招他去密谈,说有一个必定能除掉风云的计策,只需要蜚去找来欲魔和影魔。蜚终于能出京为浑沌办事,卯足了劲证明自己,只用了半日就将欲魔和影魔绑回了京城,结果并没有换来更多相处时间,浑沌大人甚至说要和欲魔影魔单独议事,将蜚赶出了完人斋!
而御书房完人斋里则是全然不同的气氛,浑沌赶走了拼凑脸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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