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瑞……我可以进来吗?”,封鹊敲了敲房门,小声说道。
房内没人应他,他迟疑了片刻,轻声推门而入,就见覃瑞瑞趴在床上,将脸埋在褥子里,单薄的肩膀还一抖一抖的。
封鹊走过去坐在床沿,轻轻地将他的身子揽起来,见他小脸都哭红了,还梗着脖子不让他瞧见。封鹊心疼不已,捋了捋他湿漉漉的睫毛,叹息道:“瑞瑞,不难过了,那臭小子嘴上没把门的,等会我揍他。”
覃瑞瑞打了个哭嗝儿:“我才不是为了小胖子几句话哭的呢,我是为了自己才哭的。”,他挣了挣封鹊的手,往床里挪了挪,刚拉开点距离,封鹊就往他那儿追了一步,俩人又凑一块儿了。
覃瑞瑞无法子,只能说:“你莫要凑过来……如今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封鹊不但没离得远一些,还得寸进尺地将他抱到腿上搂住了,覃瑞瑞以前就敌不过他的蛮力,更别提如今了,只能不安的扭着身子,小声说:“你别这样,给他们看到了要误会的。”
“看到了又如何,我的心思六年前他们就知道,你也是知道的,对不?事到如今吾心尚尔,志恒不渝,瑞瑞,你给我一个机会吧。”
覃瑞瑞抬起哭得红彤彤的小狐狸眼瞅了他一眼,封鹊的心思他以前就懵懵懂懂地知道一些,但那时候他心中有人,后来……后来,他的心就死了,那场惨痛地教训几乎要了他的命,断骨裂腑之痛让他不敢再对任何人动心了,如今他只想要安身立命,平稳度日。
覃瑞瑞拿定主意,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封鹊道:“封大哥,谢谢你的心意,可我……可我不喜欢你,这份心意,你收回去吧。”
封鹊面上浮现一丝酸楚:“可这么多年,我一直将你藏于心中,早已经情根深种长成了苍天大树,要收回怕是要连着血肉一起剜掉。”
覃瑞瑞闻言身子一颤,他又何尝不懂那种剜心蚀骨之痛。
“那……那怎么办呀?要不,要不,你再等等,也许以后会再出现一个让你心动之人……”
“不会了,瑞瑞,六年前当我得知你死在了南疆军营之时,若不是当时的魏帅在城门口截住了我,我已经只身前往南疆找你了。后来我们派出探子去了南疆军营,传回来的消息确实有个刺客入营行刺夏侯蔼,但这个刺客受尽折磨之后却一朝消失了,事有蹊跷,所以我一直坚信你被人救了,还活在这世上。之后南征北战,我都冲在最前面,我要攒军功,立威信,终于我也被封了王,如今也是个王爷了,只为了配得起你。”
覃瑞瑞微张着小嘴,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把脑袋埋在胸前,封鹊小心翼翼地执起他的小手:“瑞瑞,你不喜欢我没关系,让我陪着你,保护你吧,你若不想看到我,我就站得远远的,不打搅你……”
封鹊话还没说完,覃瑞瑞猛一抬起的满是泪痕的小脸儿打断道:“不值得的,六年前就不值得,如今更不值得。我现在的这副身子是拼起来的,一到刮风下雨浑身都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又瘫了,虽然小果子不说,但我自己的身子我都知道。”,他猛地推了封鹊一把,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六年前我都快被人玩儿残了,有了孩子还在南疆军营中小产了,那些南疆士兵是看到我腿间的污血才没有碰我,不然我就是不被人打死也会被人玩死的。你听明白了没有,别在我身上浪费光阴了,不值得的……”,覃瑞瑞说得声嘶力竭,把自己痛彻心扉的过去再次剖开结痂,将淋漓的血肉袒露在他的面前。
封鹊心痛如斯,内心杀意冲天却找不到宣泄的对象,那些人都死了,六年前就死了,他亲手将鸩酒灌进了夏侯煦的口中,看着他七窍都流了血在他面前蠕动挣扎着直至断气。
夏侯嘉柔在他解决她之前就自缢于牢中,但他砍下了她的手又在她的脸上划了一刀。戮尸这种事在军中是极为不齿的,但他去做了,只因他答应过覃瑞瑞会为他报仇。
而后他自荐去南疆整军,带了八千精兵直捣南疆军营,在内应的接应下重创了南疆军,还烧了他们的所有辎重。那一夜他化作人屠,踏着滔天的战火,所到之处皆化为焦土,止戈被鲜血反复涤荡,凶性大盛,再无止戈兴仁的可能。他违背了祖训,他不悔,违反了军纪,被魏瓒罚去当了半年的伙头兵,他亦不怨。依然以一个伙头兵的身份自荐为先锋四处征战,军中都称他为伙头将军。五年后,他身披赫赫战功归来,身前是金銮大殿,位极人臣,身后却是白骨垒垒,杀孽深重。正当朝野下都以为他会得到个三军统帅的册封之时,他却自求了一个王侯之名,断送了自己的军旅生涯,放弃了手握天下兵马的大权。有人笑他贪慕虚荣,有人叹他鼠目寸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曾经因为心中的那一点自卑,放开的是怎么样的痛彻心扉,无可重回。后来这个身份就成了一个执念,日夜盘踞在心上,终于他一朝如愿,但心上的人却归于人海,遍寻不着了。
“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强求不了你的心意,但你也管不着我等着你。覃瑞瑞,不信咱俩往后余生就耗着吧。”,封鹊如今是个人模人样的王爷了,却改不了骨子里的兵痞模样。
覃瑞瑞的房门哐镗一声开了,他抹着眼泪从里面走了出来,丢下一句:“我出去走走。”,又转身瞪着追出来的人喊道:“你别跟着我,别……别逼我。”
见他这么晚穿着单衣就跑了出去,岑最果有些不放心,正想着去追,被魏瓒拦下了,封鹊走了过来,搓了把脸说:“没事儿,夫人别担心,从今往后我都会护在他身后的。”,说着放轻脚步追了上去。
岑最果冲着着他的背影道:“他……差一点就不在了,你若真的有心,便好好对他。”
封鹊脚步一顿,点了点头。
覃瑞瑞像个无头苍蝇一般,埋着脑袋一路只顾往前却走得踉踉跄跄,封鹊不慌不忙地跟在他身后。
一阵夜风吹过,熄灭了覃瑞瑞手中的灯笼,眼前一暗他不禁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往前扑倒,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他被一只铁臂牢牢地托了起来。
封鹊稳住他的身子:“再生气也要看路,不然摔碎了,我要心疼的。”
覃瑞瑞嗔怒道:“你走吧,别管我了。”
封鹊掏出火折子将灯笼点燃再交到他手里:“照着路,小心些走。”,昏黄的烛光照在他脸上,是让人心醉的温柔,覃瑞瑞的心头鼓噪,他急于避走愈发方寸大乱,左脚绊到右脚又要摔。
封鹊又将人扶好,眸中闪动着几分狡黠:“瑞瑞,天黑路滑,我看不太清,你行行好,牵着我走可好?”
覃瑞瑞很容易就被他诓骗了,傻乎乎地伸出两根手指捏住了人的袖子,他忘了封鹊自幼习武,最为耳聪目明。
封鹊得寸进尺地反手就将他的小手握于掌心,嘴上还卖着乖:“瑞瑞心地最善良了,怜我老眼昏花。”
覃瑞瑞任他牵着,嘀咕:“怎么就老了。”
封鹊惆怅道:“唉,而立将至,可怜我还是孑然一生,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
覃瑞瑞却不买账:“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多的是大家闺秀为你倾倒。”
封鹊握着他的手一紧,眉宇间有了一丝阴翳:“我杀了太多的人,哪个清白人家会将女儿嫁给一个满手血腥的人屠。”
覃瑞瑞闻言,心中有个地方丝丝落落地疼了起来,他迟疑道:“可这也不是你的错啊,你也不想有战争,如今的海晏河清,盛世太平,百姓能安居乐业,哪一样不是你们在前线奋勇杀敌,用人命堆起来的?他们……他们怎么能不讲理呢,还嫌弃你,真是的……”,说着说着覃瑞瑞就动了气,眼中有些氤氲的水汽。
封鹊眼中燃起一小簇火苗:“那你呢?你嫌弃我满手血腥,惧怕我煞气缠身吗?”
覃瑞瑞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什么呢,自然是不嫌弃的。”,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个耳朵尖。
“那便好,若是瑞瑞都嫌弃我,我可就是一点盼头都没了,明儿就去找个和尚庙把头剃了,一了百了……”
覃瑞瑞推了他一把,没推得动,嚷道:“你在胡说什么呐,净瞎说,我……我不同你说了。”
他想要把手抽回来,原以为封鹊不会让,没想到对方根本没使劲,他一下子就甩开了他的手,心里顿时有些空落落的,有些恼怒地瞪了封鹊一眼,提着灯笼就往前走。
封鹊捏了捏手指的余温,微微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俩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许久,覃瑞瑞也不知自己要往哪儿去,直到他的腿脚开始酸痛,又不好意思停下来揉只能咬牙挺着,封鹊却看不下去了,他见覃瑞瑞的步履开始有些紊乱,就知道这人怕是腿又疼了,连忙将人拉住。不由分说地将他背上了肩,覃瑞瑞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嘟囔道:“我可以自己走的。”
“以后腿疼了,人累了都能跟我说,我背着你,去哪儿都背着。”,封鹊逆风而行,声音被吹得有些散,听在覃瑞瑞耳里却异常坚定。
覃瑞瑞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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