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倾人国》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风卷蔷薇，西墙下落满残红，雨敲细蕊，淡香零落泥中。
午后，雨渐渐住了，屋檐上残珠顺着瓦当溅在听雨石上，“滴答”、“滴答”，衬得院子里一片空寂。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吱吖”一声，门开了。破碎的呻/吟声如丝如缕，从屋子里传出来。
是燕倾，她又被梦魇住了。
“娘子，醒醒。”侍女柘枝急忙将药碗搁在桌上，上前轻轻唤她。
床上的女子脸色苍白，双眉紧蹙，手无力地搭在胸前，暮春时节尚且盖了两层被子，显然身体孱弱。
柘枝替她将手移开，再唤一声，燕倾的眼倏地张开了。
她缓了一下神，等待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缓缓道：“扶我起身吧。”
真相未明，大仇未报，她的身体却如风中飘絮，起身都困难了，也不知还能撑多久。
柘枝如常扶起她，一边伺候她吃药一边问：“娘子刚才又魇住了？”
燕倾没有说话，那不是梦。
那是嘉平五年六月二十三，她回门那一日的情形。
新人回门，将军府门口却无一人相迎。
她提着罗裙推开黑漆大门，一步一步，看到此生最绝望的情景。
血从大门口一直向里延伸，迎门影壁上溅了长长一道血痕。
往日干净的院落里，到处是断箭残刀，侍卫、家丁、侍女们的尸体倒在路旁、檐下、石阶上。
母亲院中，侍女翠倚和朱颜倒在廊下，身下的血已变成褐色，预示着屋内的不详。
燕倾颤抖着抬手，门开了，一双腿荡在半空，她死死睁大了眼睛。
是母亲。教她写字、为她熬汤，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母亲，眼含柔情为她披上嫁衣、盼她三朝回门的母亲，就那样凄惨地挂在房梁上。
“阿娘”，她踉跄着扑上去，却一跤绊倒在门厅的尸首上。
低头看，是阿爹，血染盔甲，怒目圆睁——死，不瞑目。
前日他还对着一身嫁衣的女儿哭得不像样儿，今日却如倾颓的大山，看着那样陌生。
还有阿兄卫昭，那个郎朗少年，率真又顽劣的年轻小将军，死在了他们母亲院子的后廊下。
……而后卫府被以“通敌谋逆”的罪名定在了大燕嘉平五年的历史簿上。
加盖了国主慕容炆及玺印的告示，贴在京兆与卫府的墙外，雨刷一层再贴一层，用这卫府满门的血“以儆效尤”。
那之后燕倾成了活在世间的游魂，卫府满门喋血的情形变成了噩梦，日复一日，如影随形。
回忆不过一瞬间，燕倾心头又开始痛。
她摇了摇头，似要将那记忆甩去，低声问柘枝：“找到绿姨娘了吗？”
阿绿是父亲的妾，当年卫府全家主子皆亡，偏绿姨娘和阿弟文逸不见了。
卫文逸是她卫家仅存的骨血，九年来燕倾从未放弃寻他。
直到上个月，侍女梓叶在洛阳采买时，似乎看到了绿姨娘。
时光变却人心，燕倾早已不复当初的天真，收到这个消息她不得不面对心中的疑问：为什么，是绿姨娘和阿弟活了下来？
她不敢去见她们，慕容止就派了人去替她查，这些日子正等着结果。
柘枝将药碗放下，替她塞好身下隐枕，回到：“是，已查实了，那天梓叶看到的就是绿姨娘。她膝下有一子，郎君画了像让人去辨，正是小公子。”
那么……当年的真相也许就能问出来了。
卫家的冤屈，她这短短一生的背负，也该结束了吧？
燕倾心潮涌动，手按在心房上勉强平静下来，片刻道：“雨停了？扶我到廊下坐吧。”
柘枝脸上露出些许为难，劝道：“娘子，外面凉，婢子开了窗，您榻上歪着看？”
燕倾牵了牵嘴角：“我躺了一个春天了，今日方觉得身上松快些，咱们廊下坐着看花去。”
见她坚持，柘枝只好搬了一张藤椅安在廊下，为她披衣，小心搀她走到门外。
外面果然有些凉。
云散，天光半开，日头有些灰蒙蒙的，像染着潮气发了霉。
燕倾呆呆看着天，后面上忽传来一阵敲门声。
接着看门婆子的声音响起：“哎呦，是吕阿嫂，泽州遥远，怎么您老亲自带人来了？快进，快进。”
燕倾微微一愣，前几日才收到泽州来信，王妃派了人来给她和慕容止送东西，竟是吕媪亲至。
吕媪是云阳王妃的奶母，路途遥远，怎派她来？
后院响起脚步声，杨婆子引着吕媪一行人到了廊下，恰看见燕倾。
吕媪扑打扑打松香色袄裙，上前来拜：“女君大安。”
燕倾示意柘枝去扶她，道：“竟是阿姆，您老人家辛苦了，柘枝看坐。”
一时搬来杌子，吕媪坐下。她身后，两个面容俊秀的女使垂首安静立着。
柘枝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看了看燕倾，代问：“阿姆如何亲至？”
吕媪看着燕倾的脸色，欲言又止。
王妃派她给世子送来两个婢子，这话，要怎么说才不伤女君？
要说王妃要办这件事儿，真不为过。
当年因女君家的案子，云阳王府受连累入狱、除爵，世子在狱中还落了腿上的毛病，王妃从未对女君说过一句重话，处处维护女君，算是极为通情达理了。
只是女君与世子成亲九年，眼看着老王妃快要入土，女君还不曾有孕，这怎能不让人操心呢。
唉，说起来，连王妃、世子等称呼都不能用了，都是卫家那事儿闹的。
吕媪似乎找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抚了抚鬓角迟疑着开口：“本是让这两个丫头自己带人来，因她们面嫩，没出过远门，是以派了老身来。老身也两年没见世子了……”
柘枝禀手立在燕倾身后，猛地抬头：“阿姆，我们女君正病着……”不要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些话。
吕媪闻言仔细查看燕倾面色，才觉察她瘦得厉害，皮肤白得简直像是死……
她住了口。
燕倾却向柘枝摆摆手：“不碍事。阿姆，王妃的意思我知道。”她看向那两个女使，道，“只是，这事我不会应。等我死了，至善哥哥守完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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