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香,千里香,花香浓时便是臭。
天上一弯月,脚下石块黄泥土。
祝千灵捂着鼻,望着大簇盛开的夜来香感慨,人真神奇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即使这个梦十分逼真。
比如……嗡嗡叫的大蚊子。
眼前团团乱飞的蚊虫怎么也躲不开,祝千灵跳来跳去左遮右遮,易招蚊体质真是烦恼。
身后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祝千灵回头,瞧清的那刻登时瞪大眼睛。
只见昏黄月光下,有一道格外瘦小的身影,双手端盘,年约五岁,围裙麻衣亦难掩清隽气质。
夜色幽幽草木簌簌,盘中面食热气蒸蒸忽而模糊来人面容。
祝千灵怔怔,她诧异看着男孩朝自己走来,一步一步穿过自己的身体……
小、恶、龙?
没长亮晶晶龙角的小恶龙!
时隔十三年,祝千灵视线不可置信跟着转。
她从未在梦里见过他。
看着男孩背影,一瘸一拐走向木屋,在虚掩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哑声,“母亲……”
夏风吹过夜来香,花香与面香扑鼻,气味一言难尽,木屋里并无回应。
男孩习以为常,倦怠孱弱的面容扬起孩童天真可爱的笑容,推开木屋,“母亲快来,孩儿煮了您最爱吃的汤面。”
室内点着一盏油灯,祝千灵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么暗淡的光,她好奇跟进屋。
看着男孩将木盘小心放在木桌。
两碗简单汤面,一碗清汤寡水,一碗铺着一份金黄煎蛋两根青菜撒着葱花,在油灯下泛着腾腾香气。
祝千灵口腹欲不重,从小珍惜粮食从不挑食。
此刻,格外想尝尝这漆黑夜色中唯一一抹暖色。
或者说,她格外偏爱金黄色。
她瞧着那男孩走向床边。
木屋简陋,纱帐被褥却是一瞧便是好料子。
月白色薄被像是被踢到床尾皱成一团,角落里蜷缩着一纤弱女子身影。
单单侧影已是十分柔弱美丽惹人怜惜,待她怯生生抬眸,一双秋水含情目更是令人一眼软到心底。
然而少女惊若雀鸟很快缩回脖子。
男孩漂亮的眼瞳暗淡一瞬,眨眼挂上温和笑意,乖顺唤人,“母亲,是我,子安。”
回应男孩的是长久静默,直到少女腹中响起饥肠辘辘声。
男孩眉眼轻弯,年岁小小,很是乖巧温顺,正是如此,衬得嘶哑的嗓音越发古怪难听。
他嘴角噙笑哄着,“母亲,溏心煎蛋该凉了。”
少女这才抬头,原来口中竟被绑了布条,祝千灵仔细瞧着,连手脚也被捆着。
男孩脱鞋爬上榻,伸手替母亲解开口中布条,他动作小心仔细嘴里亦轻声安抚。
这么耐心?这不是小恶龙吧?
祝千灵背手弯腰凑近仔细打量,除了龙角,仔细看还是有些微区别。
唔,这个男孩长得不够白雪公主……
重点是小恶龙脾气可没这么好。
不过她又想世间万物对家人总是有耐心,尤其是生病的家人,就像她的养父母对她,要星星给月亮。
祝千灵直起身,抬手比划高度,很满意自己长这么高。
屋里静得能听到灯芯滋滋,床角少女恍若搁浅的海洋天使。
男孩手中解着少女双手上的绳子,嘴里念着,“母亲,舅舅很快就回来……”
束缚少女的绳子刚刚解开,她猛地朝男孩扑去,一口咬住男孩苍白的脸蛋。
事发突然,祝千灵想上前拉开狠咬的少女。
可是,她的手扑空,是哦,她现在是做梦。
在梦境里,她帮不了忙。
被母亲扑到在榻,男孩除最开始的闷哼,再未发出一点儿声。
倒是听到咬着不松口的少女呜呜抽噎声。
不会出事了吧
被咬的男孩看起来那么营养不良,祝千灵嗅到丝丝血腥味。
咬出血了!
祝千灵心惊,她上辈子在孤儿院打群架,也被抓头发咬脸蛋,深知有多疼。
他怎么能一声不吭呢?
血腥味越来越明显,发泄撕咬的少女终于松开男孩。
她长发垂肩唇色染血盯着沉默无声的男孩,眼中疯癫渐渐褪去后,像发现自己做错事的小孩儿,惊慌无措缩回角落。
男孩儿脸蛋咬痕触目惊心,他坐起身,轻轻出声,“……母亲”
埋头的少女浑身发抖,嗓音打颤,机械重复,“弦月没有勾引王兄……”
男孩哑然看着常年不见天日瑟瑟蜷缩的母亲,眸中泛着蒙蒙雾气,不再出声刺激。
气氛凝固,木屋外传来舒朗的男声,“弦月,子安,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有人踏月推门而入。
山野间夏夜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来人身高八尺样貌堂堂,身背弓弩猎户装扮,单手提猎物与大包小包盒子。
年轻男人察觉木屋气氛不对,定眼一瞧,手中大大小小的东西直接抛开。
“子安!”
人高马大的身影大步奔向床边,他看看男孩脸上咬痕,拧眉想开口询问
男孩面色平静,抬手噤声,指了指角落贴墙的身影,默默下地,对年轻男人行礼退下。
年轻男人默了声看向角落惴惴不安的少女,心脏钝痛,“弦月……
少女没听见抱膝哭,眼神恍恍惚惚,前言不搭后语念,“是弦月自甘堕落勾引王兄……”
年轻男人更难过,眉宇哀伤满是后悔,声音再放缓,“弦月,是哥哥回来了。
他耐心安抚,惊弓之鸟的少女方才肯再抬眼,只稍一眼,抹了眼泪满心欢喜扑进男人怀中,蹭着他宽阔胸膛,哽咽,“哥哥,哥哥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哥哥会回来接弦月!”
她雏鸟归巢般扑去搂着,祝千灵这才发现,那个男人右手是空袖。
祝千灵左右看看,月黑风高山野偏僻,三个人凑不足一具健康的身体。
幼、病、残,debuff叠满,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屋里只有少女委屈哭声与男人轻声细语的道歉。
少女与男人,撒娇与宠溺,字里行间潜藏的爱慕与疼惜……
祝千灵惊讶于自己丰富的联想。
她看着男孩儿在木屋外祝驻足一会儿朝小厨房走去,连忙抬脚跟上。
曾经画过太多骨科、人外、1VN,在被请喝茶的边缘疯狂试探,祝千灵唾弃自己,二次元是二次元,禁忌不上升现实。
橙黄裙带扫过落花尘土,她跟着男孩儿,见他双腿一长一短,脚印一深一浅。
是个跛子……
厨房里油烟未散,灶台保留火种。
男孩打了冷水,借着昏暗月光手清理脸上伤口,洁白锦帕一点点抹去血痕。
一滴泪珠滴落水中,滴答声在山野间清晰明了,他将眼睛埋进染红的巾帕。
片刻打好热水,再次一瘸一拐朝木屋走去。
寝室内,天使般美丽的少女安静窝在男人怀中,看他新学的戏法。
男孩站在门边,“舅舅……”
年轻男人和善点头,起身大步直走,摸了摸男孩发顶,接过水盆,“疼吗?你母亲不是故意的。”
少女在身后紧跟着道歉,一字一字,“对不起,子安,请你原谅我。”
男孩看看榻上探头探脑的少女,不敢掉以轻心,“母亲……”
少女应了声嗯又缩回纱帐玩拨浪鼓。
男孩眼瞳明亮沉静的面容多了分稚气,年轻男人甚是欣慰,看眼桌上面食,笑说:“舅舅知你素来吃得清淡,但你今日生辰也该沾些荤食,身子健朗才好健康长大。”
“舅舅说的是。”
“子安你啊……”
年轻男人笑着摇摇头,端着水盆转身替少女擦脸擦手。
他说今日六月十九观音庙会山下热闹非常,他说排了好长的队才买到酱汁烧鹅与水晶糕,他还说摘了归来时遇见的第一朵花……
这个男人体贴细微谈笑风趣,正是十分的容貌十二分的谈吐。
男孩端坐在长凳安静地听着,直到耳边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是拨浪鼓的声音,他诧异抬头,便见少女歪着头,“给你……”
男孩显然愣住,少女只好求助年轻男人,男人眼神鼓励,她这才鼓足勇气继续,“子安,生辰安。”
顿了顿,少女再吐字补充,“母亲的礼物。”
男孩眼中顿时又惊又喜。
祝千灵大约是明白这种感受,这种对亲情一次又一次的渴望终于得到回应。
真好,祝千灵就喜欢俗气的合家欢,她站在一侧,跟着小声贺,“生辰安……”
无论你是谁,在生辰之日皆贺你安。
瓶中添上一支鲜花,两碗面汤嘶溜,鹅肉撕下腿肉,少女小口咬下,拨浪鼓摇啊摇……哄睡了天使般美丽的少女。
祝千灵望着少女恬静的睡颜,心想但愿是一场美梦。
另一侧年轻男人拿着药膏对躺在小榻上的男孩儿打趣,“再多抹点,男人的疤痕可别长在脸上,小心长大讨不到姑娘家欢心,”
男孩儿长睫轻眨,阻止他乱说话,“舅舅……”
年轻男人哈哈大笑,男孩儿担心吵醒母亲嘘了声。
他收了笑,神情认真些,“舅舅知道你的担忧,今日我在集市听到卫国国君明日迎娶赵国公主,他……抽不出精力找我们,等天明我们继续往南走,再往前便是南越,南越山山绕绕不争之地,届时我们一家三口改名换姓,从此天高地阔……”
九州四海谁不知卫国最是奇葩,是一个除美貌一无是处的小国。
男孩亦清楚,他们诈死离宫已有数月,卫国王座上那位除最开始天罗地网般的搜查近来再无动静。
只是他心中隐隐不安。
年轻男人为他掖了掖被角,“好好休息,别总想着自己是累赘,你母亲绝不希望你这样想,我有一好友在南越,医术高明必能医好你的嗓子和腿疾……子安可得养好身子骨,将还要给我和你母亲养老送终。”
男孩小声咳了咳,苍白的脸蛋浮现红晕,郑重应了声好。
他合上眼眸,便是乌云遮月夜半三更时。
一个屋子三个人先后睁开眼。
外间格外寂静,打地铺的年轻男人率先起身,示意二人不要出声。
祝千灵同样紧张,这深山老林最合适惊悚片。
森林里一阵急促鸟鸣,年轻男人观察片刻拿起武器出门。
黑夜中,少女捂着胸口额冒虚汗。
她抖着手指翻出枕头下的匕首,踉跄下地将站在她床边的男孩抱起,赤足匆匆把人塞进衣柜,焦急叮嘱,“别出来……”
“母亲!”
少女常年服药身子骨极虚弱,这几步路几乎耗尽她的全力。
她想想又把防身匕首塞进男孩手中,颤着失血的唇,“无论发生什么,母亲,母亲会自己照顾自己,子安,要健康长大……”
她说完决绝般合上衣柜。
祝千灵能够感受到少女发自内心的畏惧。
风从山野呼啸而过,此刻,祝千灵是同男孩儿一样被困在衣柜中。
伸手不见五指,危机感一点点蔓延开。
如果现在是看电视剧,祝千灵会选择离开或者关掉,她看不得一点点虐的剧情。
但这不是她的梦境,她无法逃避。
少女同样无法逃避,她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噩梦来了。
囚禁她十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又笼罩在头顶。
可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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