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应战

“哥，你真同意他们比赛？”

赛道上，肖恩和孟朗各自驾驶一台赛车。两人都换好了骑行服，套上头盔，正在检查车辆。

张笑之一手捏后腰，一手揉脖子：“下了飞机我这身上就没舒坦过。肖恩为了照顾你一宿没怎么睡，肯定比我还累，这个状态，万一输了怎么办？”

洛南书看着肖恩的身影，“你怎么知道他会输。”

“……”张笑之语塞。

“你能想到的，洛哥肯定也能想到。”小玩球从旁道：“放心吧，顶级车手基本都是带伤上阵，洛哥好几次摔伤胳膊，第二天继续比赛。坐24小时飞机什么的，对车手来说不算大事，肖恩顶多不占优势，但足以考验他的耐力——而且孟朗都明摆挑衅了，肖恩再不应战就是灭自己威风——别说哈，肖恩年纪不大，脾气倒挺刚。我瞧着又是个不服就干的主。”

张笑之：“……”

你瞧的咋那对。

小玩球：“其实这场比赛，今天不来明天也得来，都一样。”

“什么意思？”张笑之问。

“服众呗，笨蛋。”小玩球推了推眼镜：“你当进车队这么简单？洛哥看中肖恩，谁也不敢说什么，可他自己要是不拿出实力，谁能服他？肯定得当着大家的面比一场啊——队里就豪哥和孟朗两个车手，不拿孟朗测，难道让豪哥这个当队长的上？”

被点名的刘文豪已经换了短袖。他嫌热，撸起袖子露出大花臂，嘴里叼着烟，刚要点火，想起洛南书在旁边，又把烟从嘴里拽出来，改嚼泡泡糖。

张笑之：“也是哈。”

“不光这些。”小玩球解释：“肖恩成绩一出现，甜姐就会根据数据拟定签约年费，这个能理解吧，越厉害的选手越值钱。豪哥也会第一时间制定肖恩的训练模式和强度。我呢，会给肖恩制定最合适的车和设备。也就孟朗——纯纯一争宠。”

“他争个屁。”张笑之嗤之以鼻：“我哥都没临幸过他，他有什么立场争？”

张笑之越说越不忿：“肖恩好歹是我哥亲自去接，顶着正午的太阳，保姆车送进门，这在旧社会叫什么来着？”

小玩球：“明媒正娶。”

“对！”张笑之一拍大腿：“明媒正娶！孟朗什么路子？要不是豪哥被猪油蒙了心把他签回来，他连我哥面儿都见不着唔……唔唔唔……”

小玩球一把捂住张笑之的嘴。

洛南书和刘文豪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向这边。

眼神一个比一个刁钻。

尤其是刘文豪，听见“猪油蒙心”四个字，恨不得点火把这俩玩意儿都烧了。

“不说了不说了嘿嘿嘿，”小玩球尴尬笑了两声，朝张笑之后脑勺拍了一下：“有时间赶紧去裁缝铺，让大姨把你的嘴给缝上！”

赛道上，一声令下。

两台摩托车均以高速飞驰出去。

孟朗不出意外率先压入内圈，将肖恩挤在身后。

洛南书和刘文豪目光都在赛道上。

张笑之小声问：“万一，我说万一，肖恩输了怎么办？”

“输就输了呗，有洛哥护着谁敢欺负他？”小玩球推了推眼镜，想起刚才洛南书对肖恩的维护，笑的意味深长：“你敢？反正我是不敢。”

“……”张笑之心说没我哥我也不敢。

肖恩那体格，一铁锹能给我掀飞出去。我疯了敢去欺负他？

SU车队占地面积庞大，赛道几乎是按照正规比赛场地1:1还原。全长2.8公里，两个蛇形弯，一个大弯，一个U型弯，外加两条直道。跑完全程并不简单。

前方U型弯，两台赛车几乎同时侧偏下去，以漂亮整齐的弧线完美入弯。

“放心看吧，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小玩球看向赛道：“洛哥能同意，自然有他的打算。他相信肖恩，我们就相信洛哥喽。”

即便是两个人的竞技，洛南书也十分重视。他事先安排技术员将大屏打开，此刻屏幕上正是肖恩和孟朗的高清画面。

由于赛道面积大，车手跑远或进入复杂弯道时，肉眼根本看不见细节。一旦发生事故很难辨责，因此赛道周边会放置多台高清天眼设备，可供于放大和回放。

从肖恩穿好骑行服起，洛南书就在观察他。从检查设备到比赛开始，肖恩只进行了不到两分钟的适应。

为了公平起见，洛南书没让孟朗骑他熟悉的车，两人的车都是指定的。

尽管如此孟朗还是有优势。眼前的赛道他天天练习，半个小时前刚跟刘文豪跑了好多圈。

肖恩正是因为不占优势，所以比赛开始才没立即加速，第一个弯也没跟孟朗抢。但他一直跟稳定着孟朗，始终维持车距不被拉大，这是个很保守也很聪明的作战方案。

肖恩很有想法。

第一圈了解赛道，第二圈磨合赛道，第三圈估计能见到真本事。

“要追了！”刘文豪看着电脑检测的数据。

第三圈，肖恩驾驶的赛车仪表盘转速开始加快。

这场比赛最多10圈，3圈意味着即将过半，随着时间流逝每一次加速都很关键。

前方入弯加速，肖恩几次想超车，却都被孟朗以一种危险又刁钻的角度拦住。

“肖恩不想撞车，只能被迫降速啊。”小玩球可惜道：“差一点，不然有机会超过去的。好在两个弯离得近，下把还有机会。哦来了来了……”

前方即将入弯，肖恩改变战略，不抢内圈，他打算从外圈超车。

这是个可行的办法，没成功也不会有损失。

但……

“这把肖恩应该能过……我天，什么情况？”小玩球目瞪口呆看着赛道上的操作：“孟朗是故意不霸占内道，改去抢肖恩的地盘吗？他怎么敢这么玩啊？”

张笑之不懂：“很危险吗？”

“很危险。”刘文豪皱眉道：“肖恩摔车未必能波及孟朗，但孟朗摔车一定会把肖恩铲出去。就是为了避免事故，肖恩才降速。孟朗趁机得了便宜，甩了肖恩一大截……看，距离又拉开了。”

“这这这……哎呀这看着真难受。”小玩球推了推眼镜。

“明知道怎么超过去，偏挡着你不让你超，当然难受。”沉默许久的洛南书第一次开口。

张笑之看向洛南书：“哥，我不太懂，孟朗这行为说好听点叫防守，说难听点是恶心人吧。”

洛南书没说话，此刻大屏幕给到肖恩特写，他立刻看过去。

肖恩没放弃，还在追赶。他一直很稳，很稳。

张笑之看向刘文豪。

刘文豪也没说话，专注盯电脑数据。

得不到答案的张笑之只能转头看小玩球。

小玩球冷笑一声：“那是相当恶心，你哥能有今天，都拜这种人所赐。”

一些血腥画面涌入脑海，张笑之猛地打了个冷战。

洛南书一生参加过很多比赛，每次从亚洲往外冲的时候，都能遇见某周边小国选手。也不知是他们国家风气使然，还是别的原因。这些车手都有很统一的招式：挡人+铲车。

挡人：就像孟朗这样。

好点的，一对一挡你前头，就不让你过。

坏点的，整个车队堵你一个。

主打的就是：反正我得不到冠军，你也别想好过。

铲车：就是把好好行驶在路上的对手，连人带车铲飞出去。

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舍身给队友制造夺冠的机会。要么就是全队都夺冠无望，干脆破罐子破摔当水鬼。

主打的就是：能拉一个是一个。

早些年，H国短道速滑水鬼居多，急眼了这群人连队友都拖。

近几年，他们又把妖风吹上了摩托赛道，频频在各大赛场上使用这个技能。

最著名的就是KC-NT车队，被他们害过的车手不胜枚举，骂他们的也大有人在。但面对国际摩联不疼不痒的处罚，他们始终毫无收敛。

直到去年，KC-NT碰上了硬钉子。

那是在通往奥运的终极名额之战上，他们合伙对付洛南书，导致洛南书差点死在赛道上。

那场比赛不仅导致洛南书跟何啸洲分道扬镳，还在国际车坛造成巨大轰动。

许多欧洲赛车手在社交平台表示：如果不公正，未来将不再参加竞技。

网友情绪激烈，强烈要求给洛南书一个公道！

KC-NT被推上风口浪尖。最终，队内领导干部共计一百五十余人，全部来到洛家别墅院子里，鞠躬致歉。

策划这一起恶性事件的主谋六人，全部跪地磕头并被禁赛，才勉强平息国际怒火。

自那之后，KC-NT在比赛上真的老实了，都不敢做手脚了。

但又有什么用呢，洛南书的腿不可能痊愈了。一代传奇赛道英雄就这么转为幕后了。

这件事是洛南书心里的一根刺，也是国际车坛历史上的一道疤。

“所以洛哥不是看不上孟朗，”小玩球说：“他是平等看不上每一个使用下作手段的人。没把孟朗开了，已经是给豪哥面子了。”

刘文豪擦了把脸。

张笑之气的捂心脏：“……别说了。”

第五圈，很关键的节点。

两车都开始加速，肖恩始终没能冲破孟朗的压制。情况非常不利。

“年轻人心态挺稳。”刘文豪看着肖恩的身影：“一直在找突破口，完全没因为孟朗的压制慌……喔！这一下好险，差点就能冲过去了——不过孟朗往外扩那一下属实危险，幸亏肖恩反应快，这要是撞上去肯定摔车。肖恩后轱辘都飘了。”

洛南书看着肖恩的身影，一言不发。

狼，最稳的就是心态。

他们不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慌乱，无论身处什么局面，都能快速适应，然后找到规律并强大自己，整个过程不受外界影响。

因为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