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窈联系到了她母族江氏此前的一个幕僚,现在太学担任博士,她私下给那人写了封信,让他帮裴清进了太学。
又因裴清非五品官员之后,所以他不可在太学上课,只可借太学的场地和资料读书。
不过这些于他而言也够了。
林舒窈想要他摸清楚林茂的打算,却不知他因为梦境中的事情提前得知了科举试题。
所以如今状态下,裴清于此事的压力并不大。相反,他要想的是后面的事。
自林茂在北曲见到那个官员后,朝中有人与林茂勾结透题之事便是板上钉钉,但这件事该如何闹大却是一个问题。
林舒窈自然是希望裴清能直接以春闱士子的名义上书检举。
这样一来,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而无论裴清所言是否属实,在各方势力推动下,朝廷定会彻查此事,那么林茂他们就一定跑不了。
只是如此,裴清就危险了。
他一个寒门士子,却敢检举当朝宰相的儿子,莫说林茂身后的人会找他算账,就是其它世家见他这种做派,也不敢放任他进朝堂为官。
然而裴清打算至今日,自然也不想最后落到这样一个结局。
临近中午,太学下了学。大多数学子都直接离开了这里,只余下了几人,往裴清所处的太学书馆方向去。
裴清呆在书馆里,一来是想验证林茂是否会通过查找太学书馆里的藏书来缝合出一套试题答案。
二来也是因为太学书馆藏书类别众多,他自己也想多看一看平常接触不到的书籍。
约莫过了一阵,他透过纱窗看见下了学的学子正往书馆来,然而进来的人中却没有林茂。
反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也看到了他,脸上立马带上笑,向他走来。
李松拱手:“裴兄。”
裴清起身还礼:“李兄。”
李松笑道:“没想到裴兄今日也在太学。”
裴清自然不会透露自己的来意:“太学书馆藏书众多,一直想能一见,所以今日便来了。”
李松点点头:“确实,我每每翻阅都有不同的收获。”
裴清看了眼周围:“为何只见李兄你一人,我记得之前不是说你和林娘子二哥一起的吗?”
李松解释道:“下学之后他便先走了,而我还想再看一会儿书,就留了下来。”
裴清:“他常常如此吗?下学便离开?”
李松嗯一声:“很少见他来书馆。”又奇怪,“怎么了裴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裴清垂眸浅笑下:“没什么,只是只见到李兄一人在此有些好奇。”
李松微微笑:“原来如此。对了,裴兄还没用过午饭吧?今日我们既遇见,不如一起?”
裴清面目温和,当下便应了好。
二人便相伴着,一同往太学里食堂方向去了。
行至半路时,游廊拐角处有人相向而来。
是周以桉。
裴清和李松见了立马收了声,到近处时便都拱手行礼。
李松恭敬道:“相王殿下。”
周以桉微微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又面含笑意道:“五郎还没走?”
李松礼貌回笑道:“老师今日课上所讲的还有一些未能吃透,便想留下来再多看看。”
“五郎果然好学。”周以桉昂首称赞,忽又看到李松一旁的裴清,“这位是……”
李松便连忙介绍:“这位也是今日才来太学的学子,亦是要参加明年春闱的士子,名唤裴清,字序中。”
裴清拱手见礼:“裴清见过相王殿下。”
周以桉眯眸看了他片刻,说道:“我们好像见过……”
“那日在北曲,本王见到的,是你吧?”
李松惊讶侧目。
裴清无奈一笑:“是……”
京城中喜欢去平康坊解闷的士子不在少数,周以桉也不觉得稀奇,他扬唇一笑后再问:“你们可是去吃午饭?”
李松回是。
周以桉便邀请道:“正巧本王也刚才才和博士说完话,还没来得及用膳,不如我们就一起吧。”
亲王相邀如何能够拒绝,裴清和李松二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
周以桉身为王爷,宴请人的排场自然高,直接就带着两人去了京城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万鹤楼中用午膳。
席上几人都相处得很轻松随意,周以桉没什么架子,一贯都带着笑。
然而尽管如此,二人对周以桉问话的回答也都极为客气。
周以桉问了裴清是哪里的人,与李松是如何相识的,又问了李松为何不跟着林茂一起温书,而是和裴清在一起。
二人将问题一一都回答了,周以桉也觉得点到为止,便不再问这些私事了,而是转去聊了一些家国之事。
席间他还曾举杯邀二人共饮,裴清这下却摇了摇头,直言自己酒量差,沾不得酒,而李松又比两人还小两岁,周以桉考虑到便也没有多劝。
然而待他一人喝到兴头上时他却突然一问:
“不知二位住在何处?一会儿我安排人送你们回去。”
让亲王安排人送自己回去,二人自是不敢应下,各自回答了周以桉第一个问题后,便都找了借口婉拒了他相送的打算。
周以桉自相州回来后,今日虽是第一日入太学,但早在回京前便了解到了京城如今的局势。
李松和林家的关系他一早就知晓,所以对于李松说他住在林府上一事并不意外,反倒是裴清……
裴清的住处在普通市井中不提,更甚的是他住的地方是在长安普通百姓房屋中都算偏僻的位置。
周以桉在太学遇见他时便觉得他气质姣好,还以为至少是个名门之后的书香世家出身,没想到竟是个寒门子弟。
周以桉一时起了好奇,便问:“裴兄为何不住在城北一带?这样离太学更近些,方便来往。”
几人刚才在席上谈天说地,已然拉近了几分距离,周以桉也就干脆直接与他们称兄道弟起来。
裴清浅笑道:“城北繁华、交通便利,确实是好居处,而在下住的地方虽说离热闹地段稍远了些,但却也因此宁静,亦方便读书。”
周以桉觉得裴清此答有趣,既没有直言自己是因银钱问题而居住偏远,也没有因此想着掩盖事实而对城北一带的环境进行贬低。
他此前看着裴清与李松一起,还以为他也是林相一党,可如今看来他既没有借着李松的关系给自己谋好处,也没有能让林相看得上的世家背景。
想到这里,周以桉不自觉扬唇笑了笑。
他抿了口酒,又问:“二位可是听说了此前河北道雪灾一事?”
裴清和李松对视一眼,并不知周以桉为何会有此问。
李松:“略有耳闻,听说受灾严重,当地粮仓都供应不上灾民的用量。”
周以桉叹:“是啊,就连我的封地相州,也有大批百姓的房屋被雪压塌,无家可归。”
“我虽是将他们安置好、灾情稳定之后才来的京城,但如今在万鹤楼中饮着热酒、尝着美食还是有股‘百姓多寒无可救,一身独暖亦何情’1的愧疚感……”
闻言,李松和裴清眸中都染起落寞悲凉之色。
李松叹道:“天灾难躲,朝廷唯一能做的便是灾后救济之事了。”
周以桉便问:“依五郎所见,朝廷可在哪些地方上下功夫?”
李松思忖片刻,将他此前读到的救灾的法子都说了出来:
“在下以为受灾初期安顿百姓最为重要,百姓一旦受了难,流离失所之人过多便会有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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