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朴的马车停在了后门,穿着粗布的年轻马夫轻快地跃下马。
漆黑的木门被“刺啦”一声推响,齐知远拾阶走了出来。
湿潮的雨季刚来,不见阳光的地方一片青绿,齐知远一身素袍,捏着碧得出水的骨扇,借着小捡的搀扶上了轿子。
“公子可打探出王爷是不是昨夜的黑衣客了?”
“不是他,赵佻看似懦弱,实则圆滑,所有皇子中他最不得宠,闲王是不会乐意往自己头上揽事的。但是此行有意外收获。”齐知远进了轿子,低声询问,“父亲那边如何?”
马车不疾不徐地驶离瑶光楼,小捡回话:“齐大人还在刑部,听说朝廷下了督察员,要彻查偷文书的贼人。”
“公子。”小捡压低了声音,神色担忧,“昨夜的事……真的无妨吗?”
齐知远垂眸:“昨日追我的人,是黎敬天的独子。”
“黎敬天被刘党害断了腿,黎家上下对刘党都恨之入骨,公子是否要拉他一起……”
“当初黎敬天对周岑见死不救,断条腿不过是报应,黎敬天连对救命恩人都能见死不救,又怎么会在多年后重趟这池浑水?”
“可是公子,当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小侯爷他……”小捡因为一直站在门外等齐知远,所以连带着看完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只见黎奕好似从天而降地救出了可怜的城门史,还主动给对方银两让他去看病,丝毫没有外面流传的纨绔与不讲理。
枯木的轿顶上落下一只八脚蛛,毛针一样的腿正吊在丝线上,寻找织网的好地方。
没人能想到刑部尚书之子会监守自盗,他自小就对刑部的轮守了如指掌,按理说偷一本卷宗本是手到擒来,偏偏逃跑途中遇到了一个武功远高于他的黑衣人。
“他救了那城门史。我知道,他不一样。”齐知远用骨扇接住蜘蛛,掀起轿帘,将它送到外面,“过几日你要替我做一件事。”
织网与布计划一样,开头都很重要。
“吭哧吭哧”的车轱辘滚起一片灰尘,齐知远忍不住轻咳了几声。
“下雨了。”齐知远沉道。春分的雨水总是格外的多,淅淅沥沥地一直下到清明。
“今年雨水丰沛,我阿娘在尚书院子里种的番薯长得格外好……”过了春分就是清明,小捡自觉地哑了声,又道,“公子是不是想到故人了?”
齐知远顿了顿,抚摸着手里的骨扇:“今日看见故人了。”
齐知远那一脚故意奔着王文今去的。
借着脚力的茶壶不偏不倚地砸到了王文今的后脑勺,直接将后者的脑袋砸出了一个包。
楼下的小城门史终于逃过一劫,原本打算拿马蹄碾死对方的王文今一摸脑后,便带着人马冲进了瑶光楼,直奔赵佻的包间。
王文今不会真的对黎奕做什么,安国武侯此刻正带着玄甲骑兵守在赛坎,他王文今就算浑身绑了胆子也不敢真对黎奕下手。
齐知远早早将自己撇了个干净,除了黎奕屋里只剩下一个赵佻,王文今的火气闷在心里,最后只得将这笔账算在黎奕头上。
最后赵佻赚了个热闹,齐知远赚了把扇子,只有黎奕,赚了锦衣卫的怨怼。
黎家与刘党素来不合,当年刘誉借口督军克扣军粮,将作战的戎马偷换成田马,害黎敬天断腿成了坡脚将军,朝中大臣几次上奏要求处死刘誉,偏偏咸丰帝下不了狠心,人都站到了绞刑台上又给拉了回来,继续放在身边重用,刘誉卷土重来,春风得意,后更是直接入主司礼监当起了掌印太监。
朝中几位文臣多高冷,宁愿大声疾呼以头抢地也不愿落个成群结党的名声,只有黎敬天一众武将勉强与刘党抗衡。
只可惜黎敬天独子黎奕被刘誉“绑”在了徽京,这个还未长熟的小鹰崽被人关进了金丝做的笼子里,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都快忘了怎么飞了。
齐知远困倦地揉了揉脑侧,闭上眼,想到今日黎奕的那张脸。
男人比八年前更利落了,站在他的面前,就像一把等待开鞘的宝剑。
只可惜宝剑锋从磨砺出,没沾过血的剑就是上锈的废铁,哪怕他是黎奕,也挖不出这个国家的恶疮。
齐知远睁开眼——如果这把宝剑能折在刘党手里,那就好了。
届时黎家会不会借题发挥,将整个刘党都铲除?
亦或是——
水烟刚将包厢的纸牕打开,黎奕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天冷了就多加衣,家里没人就往宫里走走,权当凑个热闹,省的每次去太后那请安明清都拿眼神烧我,好像是我把你带坏了一样。”赵佻和黎奕说话之余还与水烟搂搂抱抱,趁着人家开窗户的空隙硬是掐了把人家的屁股。
水烟嗔怪地看了赵佻一眼,顺势躺在了赵佻怀里。
屋里还站了个粉裙银钗的姑娘,是赵佻专为黎奕挑的,面容圆润,一双眼似水秋波,看向人时透着股楚楚可怜的劲,是个美人,但是他不喜欢。
赵佻赌钱时喜欢拉别人下水,玩女人时也喜欢拉着别人一块,见黎奕缺兴致,于是主动包揽,叫来一群人让黎奕自己挑。
白瓷杯在手中转了半天,黎奕也没挑出个燕肥环瘦。
“最近是多事之秋,水烟,你是我的人,除了我之外谁都不能碰你。”赵佻抱着水烟,忧心忡忡地打量了周遭的环境,“明日我就和葵娘说,不准她再让水烟待客。”
黎奕搭话:“瑶光楼本就是是非之地,如果真喜欢就把水烟带回家,让水烟也住住王府。”
赵佻忍不住白了黎奕一眼:“就你话多……昨日追的那贼人追到没有?有没有看到他的脸?”
黎奕答:“没有。”
“你让我找来知远我还以为你找到凶手了。”赵佻失落咂嘴,“齐墨是个食古不化的,这辈子就生出这么一个儿子,如果能利用好齐知远,那就是坐上了刑部的大船。”
虽然是个私生子。
黎奕想起刚刚那人嘶哑的声音和秀气的五官,只觉得眼熟的过分。
黎奕说:“当今圣上最厌臣子拉党结派,朝中已经有个刘党了,八皇子是想与他们分庭抗礼么?”
二人关系好,赵佻被冒犯也不往心里去:“这话若是让我父皇听去,你我二人都得倒霉。我在宫中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虽然名头好听,但月例就那么点银子,若不做点无伤大雅的生意,怎么供得起我府上的开支?”
黎奕知道赵佻日子不比别的皇子好过,将手里的白瓷杯往远处一扔,相隔数丈的青花瓷应声碎裂,瓷片哗啦啦落了一地,问道:“那个齐知远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要吓死我?败家子!”赵佻瞪了黎奕一眼,“齐墨的儿子还能是什么来头,齐墨和一个下人生的,听说一生廉洁清正的齐墨将这儿子视为自己的污点,偷偷藏了大半辈子,眼看要绝后了才拿出来。齐墨穷酸,他儿子也穷酸,一副骨扇就当做宝,我看除了有点眼力见外也没什么其他的。”
见黎奕对刚来的姑娘没兴趣,赵佻忍不住将人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闻了一下:“怎么,他让你吃瘪了心情不好?”
“我没那么小气。”黎奕挡过姑娘要给他倒酒的手:“哪怕今天不是他,我也不会让王文今杀了那城门史,我只是觉得他有点眼熟。”
略显削瘦的身板,和清月似的。
还有那双带着冷意的眸回想起来越发感觉在哪见过。
赵佻知道黎家与刘党势不两立,道:“我知道你想回疆北,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在徽京根基未稳,皇上怎么可能放你回去,前些日子我听太后说派了宫里最好的御医去老侯爷那,听说腿脚好了不少。”
赵佻的话带着几分差强人意的安抚——两人谁都心知肚明,黎奕无心仕途,只想回到疆北带兵与赛坎人打个痛快,之所以现在人在徽京,归根结底是因为圣上忌惮黎敬天。
自古权臣都没落个好下场,有外敌来犯时安国武侯是插在疆北的定海神针,天下太平时他是插在圣上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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