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的渡口彻底换了主子,还没到渡口,齐知远就看见魏申禄背着手站在码头上,时不时地指挥人做事。
“白家大势已去啊!”宋山跟在齐知远身边长叹短嘘,宁夫人经这么一番折腾也生起了大病,天天涌往白家的郎中络绎不绝,没了金算盘,又丢了生财的渡口,白家已经显露出颓败之势。
齐知远看着魏申禄,心不在焉:“人心不足蛇吞象,私募亲兵、买卖青铜,等到朝廷的文书下来后整个白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齐大人!”魏申禄眼神锐利,一眼就看到了还隔了距离的齐知远,肥圆的脸上挤出笑容,“我两的缘分真是深厚,没想到在这都能遇见。”
齐知远道:“看到买扑状上的名字时我还诧异,没想到真是魏先生。”
寒暄过后,魏申禄说:“齐大人今日来这莫非是……”
“魏先生猜的没错,我确是来监督白家交出渡口印章的。”齐知远道,“对了,还没恭喜魏先生喜得买扑权,没想到魏先生日理万机,还会亲自来均州。”
魏申禄往上一拱手,似真成了为国为民的好官:“六部试点改革,朝廷命官本就该身先士卒,我等官商更是义不容辞,反倒是齐大人这次当真让我刮目相看。”
齐知远知道魏申禄指的是什么,他私自截白意的货交到朝廷,等他回到徽京,魏申禄一定会找他算这笔账。
齐知远见招拆招:“还是魏先生点拨的好。”
“魏公。”远远的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齐知远看过去,白皮细肉,畏缩着肩,正是上次在寿安宫见到的那位领头的新贵。
郭浸素白着一张脸,身形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似的,身后还跟着个官服打扮的,齐知远定睛一看,竟是锦衣卫的王林和王文今!
郭浸全拿齐知远当空气,只和魏申禄说话:“白家的人来了。”
反倒是王林见了齐知远还客气的点头。
齐知远也不往心里去,客气道:“见过郭公公,王同知。”
郭浸长了一张细白可亲的脸,就是待人接物却实在冷淡,听了齐知远的问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齐知远打小就受惯了齐墨的冷眼,郭浸视他为无物他也不恼,手中骨扇随风而动,依旧我自风流。
魏申禄见状笑道:“齐大人消息巧妙,连千岁身边的新贵都认识。”
齐知远温言:“知远自知愚笨,只能在识人上下点功夫。”
王文今冷嘲热讽:“我看是因为我们郭公公与齐公子一样的细腻白嫩,让人过目不忘。”
“若说起细腻白嫩,还是文今兄更胜一筹。”王文今的拳头到了齐知远这里就成了棉花,齐知远盯着王文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我自小天生丽质,反倒是文今兄,今日脖子和脸两个色,不会是敷罗粉了吧?不知是哪家的罗粉,文今兄不妨告知我一声,我改日也买几盒送给我瑶光楼的姘头。”
王文今当即脸红要动手,却被渡口人挤了回来。渡口边熙熙攘攘的热闹,原来是戴孝的白家人,昔日的望族如今只来了本家的几个女眷。谁都知道白意倒卖青铜,是半个卖国贼,以前的船夫如今对其避之若浼,为首的男孩还未及冠,满是泪痕的脸上还有来不及掩盖的惊慌。
魏申禄见状嘲讽道:“白家是真是一群鼠辈,竟然推出一个嗫嚅小儿来交渡口印,真道是人走茶凉。”
“是白意的独子,小小年纪就要遭受这么大的变故,真是可怜。”宋山在一旁小声嘀咕。
交接了渡口印的码头人声鼎沸,往日受了白家气的船夫纷纷围住白家的女眷,嬉皮笑脸地说些下三流的话。
宋山看着气愤,但畏于边上还有朝廷来的京差,只敢小声嘀咕:“金算盘在的时候虽不近人情,但也没亏待了他们,没想到这群人真是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
“世人都识忠奸大义,却不知自己心眼浅显,只见皮囊不见骨相。”魏申禄冷眼看着这一切,转头对齐知远道,“我本以为齐大人深谙为官之道,没想到与令父一样执而不化。齐大人,你当真以为朝廷容你,你就能做一世清白的好官吗?”
看着魏申禄那张肥脸,齐知远只觉得心里腻味到犯恶心,但面上仍是笑的:“只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齐知远和宋山道:“让白家人回去,传我的话,太后一日未下旨,白家就不是朝廷钦犯。”
“不知齐大人是否知道太后新下了诏书?”魏申禄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太后缠绵病榻多日,前日突然回光返照似地起来走动,还处理了不少朝政,在听闻了均州的事后当即下令让夏槐宁赶往均州,协助你解决翠屏山的匪患。”
齐知远平和道:“徽京离均州还有些距离,诏书还未送到在下手中。”
魏申禄又道:“翠屏山地势易守难攻,几任地方官都没将他们拿下,其中怕是有不小的隐情吧。”
何止有隐情?
翠屏山地处均州城、虞山和永城的交界,因为山峰险峻,林中还有瘴气,向来是被地方官推诿的存在。先不说翠屏山盘踞的“青眼虎”燕戟飞,单是如今孙放还在翠屏山这点,就足以让人束手无策。
如果届时他真要攻打翠屏山,伤到了孙放,那镇国公和孙家人定不会轻易放了他。
魏申禄仰天大笑,转头就走:“诏书和夏槐宁都在路上,齐大人,好自为之。”
马车爬上山中小路,舆轮在坑洼的石路上滚过,宋山被晃得神志恍惚,昏昏欲睡之时,齐知远突然叫停。
齐知远盯着帘外看了良久:“再往前走是不是就是将军冢?”
宋山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见是看不到头的土灰暗色,笃定道:“将军冢还远着咧,不过沿着这条直路一直往西走,不回头,快马的话明日早上就能到了。”
齐知远喃喃道:“这么荒。”
宋山摆摆手:“将军冢,将军冢,名字不好,没人愿意往西去。”
白骨攒孤冢,将军觅战功。残兵千骑,一路向西,荒草尽无边。
将军冢紧邻瓦剌与苏木,三地交界,常年流民战乱,百姓情愿饿着肚子也不愿开垦邻近的荒地。
齐知远跳下马车,让宋山先回去。
“大人这是要去将军冢?”宋山反应过来,将头探出马车外。
齐知远是接了太后的旨来的均州,擅自离地总归是不合情理。
“大人。”宋山似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道,“如果要去将军冢的话,不如去城中驿站乘快马。”
当日来回,有心人也挑不出错来。
日光晒得人热得发晕,齐知远站在林子里,白色的衣廓上镀着一圈淡色的金光。
齐知远冲宋山莞尔一笑:“我不去将军冢,只是近日呆的闷,出来走走。”
宋山走后,齐知远在野路踱步,果如宋山所言,山中小路少分岔,多平直,冥冥中似有所感,在一处阴凉地上看到了低头吃草的烈日。
齐知远脱了鞋,穿着素袜坐到黎奕身边。
“早上听人说你出来跑马,我便猜你会来这。”
黎奕躺在草垛里晒阴凉,嘴里咬着秸秆:“均州城那么大,为何笃定我在这?”
“我问过宋山了,这里离将军冢最近。”齐知远顺着黎奕边上坐下,“又不逢战事,区区战车而已,哪需要陈将军亲自跑一趟,若是讨药,只需修书一封,孟林自会派人送过去,此行无非是陈将军想见你给找的借口罢了。”
“你的消息如此灵通,若是我们黎家军,怎么着也是传信官。”黎奕睨着齐知远,“今日在渡口好不威风,还得罪了魏申禄?”
齐知远十分坦然:“得罪了。魏先生让我好自为之。”
黎奕吐了口中的秸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日你助他一把,说不定明日他就会将你引荐给刘誉,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你就能报仇雪恨。”
“周家人,行得端,坐得正,无愧于天,不委于己。我是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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