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先生，砂金先生，你快醒醒。”
卡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感受到有人在剧烈摇晃他的肩膀，他颤颤巍巍抬手，试图让那人停下，自己快要被摇吐了。
刺眼的光落进他的眼睛，于是抬起的手在半路改道，转而遮住了双眼。
“砂金先生，你还好吗？”
熟悉的声音钻进卡维的耳朵，他喃喃道：“南风……”
在他说出这个名字的一瞬，周围的空气停滞，气氛凝固，卡维终于清醒过来。
他猛地起身，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拉帝奥冰冷的面庞。
“你真是人才。”
在教令院苦学多年的卡维自然明白，当老师用这种眼神看你的时候，从他口中说出的夸赞必然是反话。他心虚地挪开视线，就见自己的床边围了整整一圈人——估计贝都因部族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族长阿卡罗站在床头，正亲切地冲他笑。而将他从睡梦中唤醒的青年，正是坐在阿卡罗身前的多顿。
等等……他在梦境中已经得知了多顿就是南风这个真相，那刚刚他喊得那一嗓子岂不是——
“看来你的反射弧还没有彻底罢工。”拉帝奥无情补刀。
多顿羞愧地看了一眼卡维：“抱歉，砂金先生，我没想到母亲会对你进行催眠……请您不要责怪她，她只是想知道我'死亡'的真相！”
卡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南希站在人群后方，她怔怔地盯着多顿的脸，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反应。
阿卡罗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确实是南希的不是，小友啊，我替她向你道个歉。你放心，施工那边没有问题，贝都因的族人都在这里，大家做个见证，等你身体好了就可以开工了。”
卡维嗓子还有些干涩，他摇了摇头，似乎施工与否对于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让我跟南希……婶婶说几句话。”
南希听到他的要求，愣了一下，而后走到床边。
“对不起，孩子。”南希低头看着他，卡维总觉得她额上的皱纹又深了些许。
他许久没有说话，就在阿卡罗以为他生气了，准备出来打圆场时，卡维突然握住多顿的手腕递给南希。
“南希婶婶，您的孩子受了很多委屈。我记得您昨天做菜时还剩了许多食材，嗯……这剩下的佳肴就交给他解决啦。”
卡维拍了拍多顿的肩膀，抬起头，对着他们弯起嘴角。天花板上的灯光在他的发顶投下暖光，他安静地笑着：“您唱的童谣很好听，我妈妈以前也是这样哄我入睡的。”
灯影静谧，母子相认。
拉帝奥在卡维脸上投下一瞥，那样的表情不似作伪，这人当真没有一点脾气。莫名其妙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二话不说接下砂金的工作、被人催眠醒来第一件事是安慰别人……分明他才是最受委屈的那个。
为人付出，毫无怨言。这世间真有如此无私的人。该说他是天真……还是无畏呢？也许那个赌徒和这人会很聊得来。
拉帝奥将剩下的“批评”都咽了回去，然后……他开始冷酷地推进度。
“多顿，别忘记你的开题报告。等到这个项目结束后，我要在我的办公桌上看到你的初稿。”
“还有我们的砂金总监。”拉帝奥俯视卡维，“公司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卡维低着头，想了许久。多顿看着他身体还没好就被拉帝奥催着干活，可怜得连金色发丝都失去了光泽，不禁第一次生出了反抗导师的勇气——
“教授，砂金先生他……”
“等等，我们？”卡维抬眸，发出一个单纯的疑问，“你不是让多顿转告我，这个项目你不会插手吗？”
没想到卡维这么快就解决了施工问题的拉帝奥：……
他淡淡地扭头，看多顿：“我说过吗？”
有一大堆话想要吐槽然而迫于导师淫威且有一门科目还在重修的多顿坚定摇头：“没说过！教授怎么可能说出让我暗中帮助砂金先生但不要让他发现、并且每天要给教授汇报项目进度、如果完不成就别回学校了……这种话呢？”
卡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再次抬头时，眼前只剩一个散发着神秘光泽的石膏头。
“多顿。”
“教授，怎么了？”
“重修。”
*
砂金很少会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到砂金石的场景。
刺眼的光令人眩晕，肾上腺素不断飙升，子弹上膛，六次机会，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心脏。
对面的人问他敢不敢赌上性命，而他只是轻蔑一笑。
被命运眷顾的赌徒从不屑于此种概率游戏。
那个荒漠中的小孩早已视性命为筹码，他从黄沙中走出，褪去褴褛衣装，穿上耀眼华服，站在五光十色的穹顶之下，接受过无数次考验与审判——
“刹诃伐罗学院毕业生卡维，请你如实回答以下问题。”
因此，眼前的场景对他来说，不过是小儿科。
砂金轻笑：“当然，我知无不言。”
教令院的礼堂内，一场深受众人关注的审判会议正在进行。教令院六大学院的贤者都已就位，事关那位推拒了大贤者职位的艾尔海森书记官，没人敢马虎。
“请问，为何你们的合作课题在进行中期换了负责人？”
六大贤者坐在礼堂上首，砂金和艾尔海森则坐在台下右侧，他们的对面正是控告人贾拉尔……以及他们课题曾经的团队成员。
砂金拿起桌上的资料翻看起来，虽然他通过忆泡从艾尔海森的梦境里得知了有关课题事件的始末，但他并没有完整看过这个课题的资料。不过好在，多年的谈判生涯早就让他养成了一目十行的能力，待最后一页合上，砂金胸有成竹，向后靠在椅背上。
他的手臂搭在椅子上沿，腿翘起，那架势仿佛他才是坐在控告席上的人。
“卡维先生，请注意会议纪律。”一位贤者皱了皱眉，卡维认出，那老头就是那天在会议室出来帮贾拉尔说话的学者。
砂金轻轻勾起嘴角，朝那位贤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换负责人？这很好解释，毕竟我性格软弱，无法服众，所以退位让贤。我想，艾尔海森书记官的领导能力应该已经得到了证实。”
那位贤者气鼓鼓地看着砂金神气的模样——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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