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村委会洗澡冲凉的小房里传出阵阵不和谐的声音。
“我自己洗!你出去!”
“你洗不了。”
“爸,我都这么大了,和你……多难为情……”
啪!
“疼!你真打啊!”
“叫你不老实。”
“爸,从小到大,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能不能说。”
“说!”
“嗯……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
“……”
短暂静默后,啪啪!屋里响起两下清脆的巴掌声。
“你欺负人!”
“谁让你脑筋不清楚,发烧说胡话!”
“本来就是嘛……你对我一点也不亲……不像我……”
啪!
“还打!再打我怒了啊!”
啪啪!
“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谁敢说个不字!”
“暴君!”
“呵呵,我是暴君。好哇,我儿子说我是暴君。行,我现在就出去给你妈打电话,让她过来解放你!等着啊!”
“……”
“爸——不要——”
“不要?”
“不要。我错了,我胡言乱语,不尊敬您。”
“知道错了。”
“深刻认识到了。”
“那好,给我搓背!”
屋里静默几秒响起男子的控诉声:“爸,您也太不地道了吧。”
“哈哈哈……”
一物降一物。
这对冤家父子啊,看来,还有得闹呢。
门外的胡冠军忍不住莞尔轻笑,他朝上籀了籀手里的薄被,哼着歌走了。
父子俩洗完澡出来,看到门外的胡冠军。
“胳膊没事吧?”胡冠军关心地问。
赵钰指着赵晓峰,不满地说:“当然有事!还说帮我洗澡,笨的把水都浇到我胳膊上了!”
“不是缠着保鲜膜嘛。又没弄湿,咋那么娇气呢!”赵晓峰说。
赵钰懒得和他爹斗嘴,转头看着胡冠军说:“书记,你咋还不睡?有事吗?”
胡冠军说:“哦,我今晚睡办公室,老领导睡我屋。”
赵晓峰眉头一皱,“那怎么行!咋能让你睡办公室哩!”
“就是啊,书记,你腰不好,不能再睡那个折叠床了。”赵钰也不同意。
“麽事。又不是天天睡,老领导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让他睡舒服点。”
“这样吧,我睡折叠床,我爸睡我的床,我俩一屋,书记,你还住你屋。”赵钰建议说。
“你的伤……”
“没事。我的身体素质你还不清楚吗,睡一晚上指定就好了。”赵钰推着胡冠军,“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书记,晚安,书记,好好睡觉!”
“你这小子……咋不听话呢……老领导……老领导……”胡冠军无奈的被赵钰推回房间,赵钰再次冲他挥手,关上房门。
赵钰去办公室拿了折叠床和被褥,走出房门,他看到赵晓峰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咋这样看我?怪瘆人的。”赵钰摸摸自己的脸。
赵晓峰上前重重拍了一下赵钰的肩膀,什么也没说,就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
赵钰挠挠头,实在猜不透他爹给他这一下是啥意思。说是惩罚吧,力道会不会太轻了些。
可占下便宜就走吗?不帮他拿点东西?
“爸,你别走啊,帮我拿东西啊!爸——我是病人!爸!”
隔壁屋的胡冠军听到门外的喊声,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唉……
他也想女儿萱萱了。
父子俩共睡一屋,似乎还是赵钰上幼儿园时的事。那时候的赵晓峰虽然和现在一样严厉又刻板,可他没现在这么忙,偶尔母上大人上夜班的时候他还会陪伴年幼的赵钰睡觉。赵钰喜欢听睡前故事,以前妈妈给他讲得最多的,就是关于王子公主的梦幻童话,但爸爸不一样,他觉得爸爸更厉害,因为爸爸不用像妈妈那样照着书本上念,就能给他讲那么多的英雄故事。
岳飞、屈原、关羽、卫青、霍去病……
他们是历史长河中不灭的星光,也是他和爸爸之间一起度过的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后来,是什么改变了他们呢?
是赵晓峰越来越频繁的加班,无休止的会议,以及越变越少的笑容,还是他在母上大人的溺爱之下渐渐失去自我……
父子之间,渐行渐远渐无书,就连那些顶天立地的英雄,也在他成长的岁月里渐渐淡化,模糊了。
思绪跑远了。
“你睡床,我睡这个。”赵晓峰拉开被褥,铺陈在狭窄的折叠床上。
赵钰猛地回过神,赶紧上前阻止,“万万不可,齐女士知道了会生气的。”
赵晓峰拨开赵钰的手,目光在赵钰受伤的胳膊上面瞥了瞥,说:“少啰嗦,你是病号,你睡床。”
“可……”
你是老子这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赵晓峰猛推一把,命令说:“快睡觉!”
赵钰回头看看他爹又黑又沉的面孔,咽了口唾沫,乖乖在床上躺下了。
赵晓峰铺好被褥后,坐下试了试折叠
床的质量,虽然有点晃,床身也狭窄,但不影响休息。他脱了鞋,躺下去,小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他舒服地吁了口气,转过头,看着与他一米之隔,同向而眠的儿子,“睡着了?”
“哦……”赵钰闭着眼睛,轻轻哼了一声。
赵晓峰发现灯没关,又起来,趿拉着拖鞋去把照明灯关上。
屋里顿时暗了下来。
他借着微弱的月光再次躺回去,这次,他的动作变得很轻,小床发出的声音很微弱,隔壁床上的影子纹丝未动。
清凉的山风穿过纱窗渗入房间,丝毫不觉得热。赵晓峰长长地吁了口气,轻轻喊道:“钰钰。”
如他想的那样,儿子并没有睡。
“嗯。”
“伤口疼吗?”
“不算很疼。”
“疼了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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