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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钟情

小说:

死鬼他勤奋好学

作者:

术子佚

分类:

现代言情

“你。”

苍鹰歪着脑袋,挪动爪子避开几个戳鸟的树节问:“你为什么不爱说话?”

它已经在这站了半个时辰,问了好几回,从未得到回答。

事实上,过去两三年,这棵破树也从未给出过回答。

年轻的苍鹰百无聊赖地抖了抖羽毛。

山风掠过,松针沙沙作响。

它又无聊起来,用喙啄了啄这破树,“喂,我跟你说话呢!”

松树依旧沉默,墨绿的针叶在暮色中兀自幽深。

它枝条向天,根系入地,数度春秋,它都和季家生在一处。

它最喜欢如今这个小将军,说起来,这孩子也是松树瞧着长大的,前些日子领了兵权,不改半分率真,很成气。

至于这只成天叫唤的小鸟,聒噪了些,年轻的生灵总是这般着急。

树下,将军拼命劝着和尚喝酒。

他言行飒踏,眼瞧着那和尚经不住逗,险些起了恼怒,他才哈哈笑着收回酒壶。

“你这家伙,总这么死板。”他撑着桌说话,眼却望着暮色中的山林,神情忽而温柔。

他讲:“你在,树在,鸟在,真好哎。”

“但愿你能正经些才好,如今成了将军,肩上可是一方生死。”

和尚生得清隽,眸色沉静,“国师对你总有刻薄之言,在家中便罢了,对外千万仔细些。”

将军转过头来,打趣道:“哎,你说人坏话?你家佛祖知道吗?”

和尚却正色说:“你如今身系家国,更该留心。”

将军凝着故交瞧了片刻,晃着酒杯讲:“三尺微命,但尽寸光,以身报国而已。”

但这正经模样也没能维系太久,这人又变成那副醉花溜马的模样,“我就不是那讲究的料子,要留心什么,这不有你么?”

和尚默了须臾,忽而抬头望向松树,“但愿顶松留云。”

将军仰头畅饮,笑说:“我要苍鹰济弘!”

年轻的鹰不免为之挺起胸膛,跟松树嘚瑟,“哎,老子这算是有名字了。”

松树说:“好,我就叫留云。”

“哎!”苍鹰惊喜地乱叫了一嗓子,“你会说话哎!”

松树不再回答他,夜色遍铺层林,风声带来百里外的莺啼蝉鸣。

万般声响于他枝叶间流转。

此天地间一隅,记忆永恒。

……

秋雨一场,半旬光景。

将军此去没有带苍鹰,它爪子受了伤,虽然不情愿,但却很听话。

整日站在松树肩头,盼望着将军回来。

约定时日已过三天,将军府里的人开始变得静默不言。

小鸟开始着急,他问:“我去看看吧?”

树说:“好。”

它目送苍鹰振翅冲入雨幕,夜深时它落回枝头。

它对树说:“主人死了。”

“怎么会?”

“我不知道,他们说主人叛国。”

树又问:“怎么会?”

叛国?

多么荒谬。

在树下感叹战起贪婪的少年将军,眼中只装着山河天地。苍松在此几百来年,看得清季家世代忠良。

怎么会!

火光在雨中逼近,府里众人被堵进了宗祠。

“济弘!”树喊着,把那只鸟从悲恸中扯出来,“我给你灵力,你护住宗祠!”

济弘冲入火海,找到了主人的幼弟,正试图带着孩子离开,一支冷箭穿透了火光。

孩子眼睛睁得很大,一条命停在茫然的表情上。

济弘发出一声哀鸣,却无能为力。

季家一人不留。

他们死得太快,快得来不及说诀别,快得来不及保全最后的体面。

就像天明时分,被寒雨浇熄的火焰。

焦土一片,冤屈无尽。

“都没了。”济弘说,“什么都没有了。”

雨水顺着松针滴落,他讲:“不对,这样不对。”

树决定要做些什么。

根须在泥中颤抖,断裂。松树自毁根基,从自己的本源中挣脱出来。

主根断开时,他化出人形,倒去了地上,虚弱得连手都抬不起来。

雨水打在脸上,他第一回如此切身地感受到人间的温度,他对扶着自己的济弘重复说:“不对,这样不对。”

愤然化形实在太伤根本,他喃喃着就此睡去。

济弘守在他身边,看着这棵老树化出人身后就这样睡了整整一年。

也因为留云渡来那一缕灵力,它现在既不是纯粹的飞禽,也不全然是妖物,偶尔也能化出人身。

留云终于睁开眼睛,济弘告诉他,师父在金殿前跪了整整七天,从开朝旧事讲到眼前冤案,声声血泪。

和尚跪破了素衣,雪落如刀,碎玉般砸在地上,仿佛天地之间只余这一色。

那双手捧着血书,被冻得青紫。

“但求陛下莫辱季家高节!”

这话说得不见慈悲,更是毫不客气。

白云寺最年轻的主持,更是先帝亲封的护国法师。

以此身份,足以为季家做保。

但宫里宫外说这和尚疯了,否则如何能舍了清净禅心,为一个叛将喊冤?

流言越来越脏,把将军和师父踩进污泥里。

“师父他……去年冬天也死了。”济弘再也说不下去,人形几乎维系不住,两只爪子捂不住热泪。

留云静静地听完,问:“他离世时,可是也下着雪?”

“是,大雪。”

“小和尚怕冷的。”留云低声说,“这样不对。”

“走吧。”留云站起身,“我们还有事要做。”

“去做什么?”

“去告诉世人真相。”

“干脆杀了所有人。”济弘提议。

“以杀止杀没用的。”留云回答。

可真相在哪里呢?

在一棵树和一只鹰的记忆里。

在和尚高喊的“莫辱季家高节”里。

在将军临终时回望的目光里。

*

他们从没有认为这是所谓复仇,他们只求正名。

国师阿史那玄很快被证明是昼阳国来的细作,此人平静且危险,穿着月白儒衫,杀人不见血。

他于十多年前开始布局,慢慢抽走朝庭根骨。

消失的良将、暴毙的谏臣、流放的贤士。

季将军是最后一根柱石。

阿史那玄不止毁了季家,构陷了季将军,他还毁了整个国家的根基。

他罪行昭告天下的那天,外邦铁蹄踏入边疆。

半年后,都城陷落。

季留云潜入牢里,看见了阿史那玄。

“很有趣。”阿史那玄眯着眼打量身前这个气度不凡的男子,“你身上有松木的气息,还有……地脉的味道。”

季留云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啊,你是那小将军家里的树。”阿史那玄忽而笑了。

“你不是寻常人。”季留云平静地说,“把东西交出来。”

阿史那玄不仅毁了这个国,他还拿了一缕将军的念想。

所谓家国,就是万千念想托举而起的土地,就像将军的剑里不止有他一个人的意志,是将士们的血性,是黎民百姓的信任,寸土不让的坚守。

这些念想,直接关系到一片土地的命运。

所谓英魂,就是这些念想的承载。

阿史那玄是个聪明人,他听得明白眼前这个非人者修行不差。

他靠在脏污的墙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你想要给季将军正名?”

“为什么?”阿史那玄笑起来,“国将不国,他也死了,他的清白又有什么意义?你看,别国已经攻打进关,这个国度的命运即将被重写。而你的将军,在新的历史里,依然会是一个背主求荣的叛将,这就是失败者的命。”

“那么,我就去改正下一段历史。”季留云说。

牢外,响起远处的号角声,异族军队进了国都。

“你听,新的历史已经开始了。”阿史那玄眼底甚至有傲气,“没人会再记得你的将军,就像没人会记得这个王朝曾经的荣光。”

“我会记得,我会在意。”季留云望向窗外,“我会一直记得,会一直在意。”

阿史那玄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一棵树的记忆?啊,我记起来了,你还有个同伴,是一只鹰。”

他说着,语气里甚至带着怜悯,“你们俩记得有什么用?你们是连人都算不上的妖物。”

“树妖,你可知道历史是什么?是人心,是传说,是无可抵挡。没有谁会在意你们一棵树,一只鹰。”

“连你们都不会被在意,谁又会关心你们为了什么而执着?”

“不。”季留云盯着他说,“只要我们记得,就有意义。”

他说完,逼近一步。

“你说我倔强,可你身为昼阳国的人,你的国度都亡了,可你不也在坚持么?”

季留云居高临下地说:“你应该懂我在倔强什么才是。”

阿史那玄的笑声戛然而止,“是谁教你一个树妖这么讲话的?”

牢中昏暗,却让季留云瞧得清阿史那玄眼中一闪而过的金色。

那是比仇恨更深的东西,是深埋血骨的执念,是一个国度隔着时光的呼唤。

“你守一个人的正义,而我追的是一个国度的重生。”阿史那玄说,“你的执着,凭什么和我的国度比较分量?”

季留云望着他说:“世间万物,不分轻重,只问初心。”

“你想要这个是吗?”阿史那玄忽而伸出手,腕上镣铐叮当作响。

他掌心浮现一缕金红色的光,一半在空中燃动,一半埋于皮肤之下。

是将军的那缕念想。

“很特别。”阿史那玄点评着说,“我见过很多人的念想,可这一缕,让我想起了龙气。”

他闭上眼,仿佛在倾听什么,“我甚至能通过他感知到这片土地的每一寸颤动,边将战士们出鞘的决心,还有……”

阿史那玄睁开眼,“甚至能感知到你,一棵老树的悲悯。”

“你在亵渎这缕念想。”季留云注意到阿史那玄血肉下的光芒涌动,“你把它埋去了你身体里?”

“不。”阿史那玄握紧那缕念想,“我让它和我的命魂纠缠在一起。”

他的愉悦听起来颇为残酷,“生生世世,这缕念想都是我的!”

阿史那玄陡然咬断舌头,季留云只来得及接住一缕光影。

*

距那场覆灭,已过数百余年。

季留云从未放弃过。

朝代更迭,若是乱世纷纭,就去寻访史官;若是太平长安,就去拜访文人。

只为在新朝修史时添上一笔。

他们为将军正名,也在搜寻那缕遗失的念想。

哪里出了新鲜的传闻,一树一鸟就会奔向那处,他们见了许多人。南疆杀人如麻的铁面将军;东海摄人魂魄的玄衣术士;暗中结党的朝中新贵。

都不是阿史那玄。

直到季留云和济弘在一座边城听到了消息,说是某个出手大方的神秘术士在招募死士,且来者不拒。

济弘站在檐角,仔细探查,最终确认,“他娘的,就是那个畜生!”

“是将军的念想。”季留云收回灵力,睁开眼讲,“但已经变质了。”

他们循着气息而去,在城中破庙见到了那个素袍男子。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他抬起脸,面容清秀,眼底金光闪烁。

昔日那个孤傲的国师,如今浑身缠绕着疯狂和执念,以至于那缕原本纯净的金红色念想,被浸染得血红暗沉。

“你转世了。”季留云盯着阿史那玄在地上画的血符,“你可以带着记忆转世?”

“执念不是你们非人者独有的东西。”阿史那玄甩开匕首,“你们以为数百年过去,我会比以前更好对付吗?”

刹那间,整座破庙被浓雾笼罩,那些死士的魂魄竟在阿史那玄的操纵下化作血阵。

“你伤人害命!”季留云震怒。

“你他娘畜生!”济弘先手攻去。

苦战一场,他们杀了阿史那玄并将他封印,可还是没办法取出那缕念想。

光阴如流水。

数年,数千年。

他们并不能每回都找得到阿史那玄的转世。

直到阿史那玄在大旱中现身,他于山谷中设下祭坛,声称要为百姓求雨,引数百名饥民前往。

季留云和济弘寻到地方时,阿史那玄已等了许久。

这一次的阿史那玄和之前不同了。

他甚至开始劝说季留云。

“我很欣赏你,真的。树妖,我喜欢你的执着。”阿史那玄眼底泛起金光,“没必要固执,你想要将军的清名,我可以满足你,在新的昼阳国里,我让你们重聚。”

“你也瞧见了,没必要坚持那个时代的那个人,每一个王朝都会腐朽倒下,和我一起创造永恒不好吗?”

“我快成功了,你——”

“噗嗤!”

季留云捅穿了阿史那玄的胸膛,可是没见血,也没有心跳。

阿史那玄低头看着贯穿胸膛的手臂,抬头对季留云说:“你让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他抬手一掌把季留云挥开,风轻云淡地说。

“可是,你以为我还会像从前一样,用血肉之躯转世吗?”

季留云稳稳落地,灵力调动之下,四周草木疯长,如巨蟒般缠向阿史那玄。

后者不闪不避,任由那些藤蔓穿透身躯,可他的身体如烟似雾。

甚至,阿史那玄只是微微抬手一掐,就拧断了所有光芒。

是的,他拧断了光。

济弘差点被隔空捏扁,季留云把他从攻击之中扯出来,冷声问阿史那玄:“你做了什么?”

“我找到了一条,比轮回更优越的道路。”阿史那玄笑着伸出手,掌心那团念想恢复成纯净的金红色,“我不是人,不是妖,我是永恒。”

季留云不为所动,再次攻了过去。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无法真正伤害到对方,阿史那玄的整个身体虚化成一片无法触碰的影子。

缠斗间,阿史那玄还在发出邀请:“树妖,你的要求我都可以满足,你守着死人的清白有什么意思?”

或许是季留云和济弘的顽抗彻底惹恼了他。

阿史那玄不再劝,弹指一瞬,山谷两侧燃起大火,封死了所有退路。

被引进山谷的百姓们顿时陷入恐慌。

“一个交易。”火光中,阿史那玄如是说,“这些人,和你的命,只能选一个。”

“说实话。”阿史那玄绕动手指,山中火焰就随他心意汹涌或温顺,“我喜欢你的执着,但你的执着,让我有些恼火了。”

“好在,我仁慈。”阿史那玄继续说,“这些人,若有人愿意替你去死,你们都能活。”他环视惊慌的人群,“但必须三人一组,三个人,换你这条命。”

季留云望着惊慌的人,逐渐明白了这个数字的残酷。

“这个世界,两人是最小的群体,一旦超过这个数字,就会生出嫌隙。”

阿史那玄说:“更何况是赴死这样的事,看看吧,季留云,或许有人愿意为你慷慨舍生,但他信得过另外两个人吗?”

“你守着将军的清白,守着那个和尚的慈悲,两千年了。”阿史那玄的声音忽而变得温柔,“没意义的季留云,你完全有资格来和我一起选择永恒,在那个永恒的世界,我让你见你的将军,见那个和尚。”

“选吧。”他挑起火舌卷向人群,“我不是很有耐心。”

“他是妖!”济弘拼死想伤害阿史那玄未果,最后只能祈求众人,“他死了就再也没有了!!你们死了还能有轮回,你们——”

“济弘!”

季留云转向阿史那玄,“不必为难他们,是我技不如人。”

“你要上来?”阿史那玄在祭坛上俯视着这个不知死活的树妖。

“季留云!!”济弘想冲过来扯住他,但被灵光束在原地。

季留云迈上祭坛,顷刻间,无数锁链从地底涌出缠住了他,那些锁链烙进他的血肉。

阿史那玄的脸色却不太好看,忽而,他笑说:“这样吧,人间各样刑罚,你都来一遍,中途,你随时能喊停,但你喊一声停,所有人都得死。”

季留云没有再对他说话。

在人群的哭泣和祈祷声中,季留云受刑三天。

济弘在旁眼睁睁看完,他被季留云封住了嘴巴,从未如此憎恨一切。

最后时刻,季留云抬起头望向阿史那玄,他说:“你错了。”

“我不会憎恨无人替我,因为他们本就是求生而来,没道理为一个不相熟的人死在这里,而你,你永远都是错的。”

阿史那玄彻底笑不出来了。

“你想证明什么?”季留云几近消散,却字字有力,“你想证明我的坚持不对?你不会明白,将军守土尽忠,和尚跪殿七日,不是为了让人记住,而是他们选择那么做。”

“我坚持了,尽力了,而你,你看不起短暂,可那个被你铭记的昼阳国,正是因为它的短暂才能被你铭记。”

他说:“阿史那玄,我还会来找你。”

他的身躯在晨光中消散。

与此同时,所有束缚着济弘的禁制一同散去。

苍鹰唳天,破风而起,他用光羽笼住所有要散不散的光点振翅而去。

阿史那玄久久立于原地,没有阻止,也没有动作。

*

济弘没能带着季留云飞太远,当头被金光一道撞得落去山里。

两千年悲悯,让季留云得化人身。

这一天,季留云从妖变人。

这一天,济弘彻底恨透人类,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戾气。

人的生命短暂,妖无之后,人有轮回。

季留云终将面对死亡,几十年间,阿史那玄再未出现过,直到死亡降临。

他执念太深,以至于魂魄之中残留了一抹本源的妖气。

这些年里,他始终在思索阿史那玄究竟做了什么,让他可以这么超脱出轮回和五行。

终究没有再碰面过,是以难以想出,季留云只好让自己变得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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