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归》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佛堂是东宫众人心知肚明的禁地,除赵结外无人能进。
鸩原得诏,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踏进佛堂。迎面是暗淡的孤灯烛火,吝啬地晕开在神台周围三尺地,只借给神龛零星微光,照得观音面貌森然如阎罗。
除神台外,屋内再无桌椅,亦无蒲团。
鸩原惊觉,赵结每每来到佛堂静思静修,都是站立而非跪坐。心有所感,他向神龛望去,在看清观音面貌时恍然大悟:赵结到佛堂闭关,从来不为修行,只在警省自戒。
——那是他们都在憎恨的容颜。
“这地方——”赵结紧紧捏住那张契纸,“跟去过吗?”
鸩原扫眼契约:“回禀殿下,去过。”
“还……好吗?”
“属下自作主张,找了个风水先生瞧过,是个好地方。”鸩原低声回答,“迁葬那日兴师动众,属下跟去看了,棺椁、随葬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墓前也立了碑——事情办得十分招摇。”
赵结将契纸递近烛火,犹疑不决。
室内无风,烛火烧得平稳,火苗与契纸边缘只隔分毫。
不知谁的吐息轻轻推过,烛火微倾,霎时引燃契纸。
赵结仓惶出手,先掐烛火,再掸契纸。他动作虽快,却终究乱了方寸,错了先后,火熄时契纸已被烧去一角。火焰在他指掌灼出红印,余灰更覆红印之上。
孤灯灭去,室内陷入黑暗。
他默默抚平契纸。虽无光取亮,但这张契纸已牢牢刻印在他心中,仅凭抚摸就能知晓,火并未烧到重要的字迹。
“殿下?”鸩原吹亮火折子,“要点灯吗?”
“不必。”
“那——”
“退下吧。”契纸按在神台上,赵结所有神情都藏在黑暗中,无人能够看明。包括他自己。
“属下告退。”鸩原盖灭火源,缓缓退开。
赵结忽然又问:“她去过吗?”
鸩原的手掌已经按上门闩,闻言转身回话:“回禀殿下,迁葬时,归娘子还在赶往望京瀑的途中。”
“回来后呢?”
“属下不知。”鸩原低垂着眼睛,“但归娘子回京后,去了天香苑。花小姐此前来信,说过舜英夫人在东岭断了音讯。归娘子大概是想去东岭帮花小姐找舜英夫人,但被望京瀑截住了去路。”
赵结默然。
鸩原的猜测不无道理,她向来心慈好善,任谁都能得她慈悲。也包括他。任谁都能借她慈悲刃,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也包括他。
他直视神龛观音,紧握掌中念珠。
鸩原推开房门,轻手轻脚退到屋外,再缓缓合上房门。两扇门间只余一线时,赵结再叫住了他。
“鸩原。”语调分外平和却更尤显冷冽,“没有下次。”
鸩原毛骨悚然,扑到在地,额头猛地叩上门槛,敲出沉闷的回响。刚刚使烛火斜倾的吐息,是他刻意为之,试图借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影响赵结心绪,没料到对方在慌乱中也能觉察。
淡淡月光飘过缝隙落进屋内。
久无下文,鸩原胆战心惊抬头,下一瞬,对上双漠然的眼。寒意顷刻爬满脊背,他再重重叩首。他不知对方何时挪到的门侧,这一路走来竟无声无息。
赵结静静抬手,将最后一线缝隙紧紧闭合。
月光被拒之门外。
夜幕上,伶仃的月愈发恹恹。
奉行抬起手掌,月光从指缝流泻,淌进她的双眼。原以为今夜无月,不曾想,只是来迟了些。掬捧月光转进裕昆宫外夹道,宫门已经落钥,却还有盏灯在门前亮着。
东池怀抱宫灯坐在门槛上苦等,望见奉行后匆匆起身,却因蹲坐太久双腿酸麻僵硬,刚一站起就是一个踉跄。
奉行快步上前搀扶:“怎么在这儿坐着?”她接过东池怀里宫灯,随手搁在墙边。
“听逃筝说殿下今日回来了。”东池轻轻捶打膝盖,“有事想请殿下帮忙。”
“难不成你在宫里等着,我还能不帮你?”她扶着东池靠墙站稳,半蹲下身为其捏按双腿关节穴道,“是什么事?”
“东宫娘娘那件衣裳上的蝴蝶,我打听到了。”东池双眼明亮,“是个叫无生的姑娘绣的,她也是南陵人。”
东池是南陵人。南陵多桑田蚕农、多织坊绣坊,尚衣监绣娘有三成以上出身南陵。
“你说无生?”
“殿下认得?”东池喜道,“那太好了,我想见见她。可东宫那地方,若没有殿下开口,别说找人了,就是走近些都不敢的。”
“好了。”奉行站直,“动动腿试试。”看着东池原地踢腿蹦跳,笑说:“再等几日,我把无生接到裕昆宫来。不过无生绣工虽好,图样大概是另一位姑娘的手笔。到时我将她也接来。”
东池雀跃着扑进她怀中道谢。
“明日你先去尚衣监,要些布料针线,就说是我让你们给两宫预备端午节礼所用。”她低声叮嘱,“不拘颜色好坏、布料新旧,多领些回来。”
东池应声,次日一早赶去尚衣监领回布料针线,废寝忘食将丝线布料理了又理、点了又点,整日在裕昆宫门前翘首以盼。
临近端午,天气愈发炎热。
东宫为端午宴忙得不可开交,两阁因东岭杳无音讯焦头烂额。玄梵二宫也不得清闲,既要预备法会祈福消灾,又要告拜行宫焚表祭天。
奉行算好时日,摇着柄折扇晃进西梵宫。
“好久不见妙拂师太。”奉行在太阳地里迎上妙拂,“师太辛苦,这样烈的日头,还要前后忙活,看这满身的汗。”她靠近给妙拂打扇,笑说:“我这没眼力见儿的不速之客,还得腆着脸再给师太添个麻烦。”
妙拂合掌见了礼,侧身请她进屋说话。
她一动不动,摇着扇子笑说:“是件顶关紧的事儿,耽搁不得了。”再抬袖给妙拂擦去额角汗珠,“我说完就走,不敢耽误师太筹备法会。”
“殿下哪里的话。”妙拂偏头低眼,躲避烈日阳光,“不知殿下是有什么事?”
“端午快到了。”她合起扇叹了叹,“原本这事不该拿来叨扰师太们清修,可没法子,裕昆宫那些个宫娥们,被我给惯坏了。”她有意拖延,扇子击在掌心,又是一阵叹息摇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事到临头,眼见办不成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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