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舟记》全本免费阅读 ggdowns.cc
“沈伯,沈伯……”少年突然停住,收剑四下望去,嘴里不住地叫嚷道。
“唉!来了少主人!”门房中急蹿出一老者,这老者虽说头发花白,但步履尚算矫健。
“可曾见过我放在这的剑谱?”少年眼未着地便指向脚边问道。
老者边朝少年脚下寻觅,边唔哝道:“少爷您说的是何剑谱?”
“那七页残卷,午时还在此处!”少年恍惚一下便更加急躁道。
“可是一本没了面儿的破烂卷儿?”老者道。
“沈伯切莫乱说!”少年嚷嚷道:“什么破烂,可金贵着呢!”
老者听罢便笑吟吟道:“老奴哪里懂这些,许是午膳时少主人给放到前厅,又兴许是......”
老者话音未落便见少年一个闪身,箭步直奔前厅而去。未过半盏茶功夫,又是一阵风似的从前厅冲到了院中,手上攥着几页泛黄卷边、破烂不堪的纸卷。只见少年还未停身,便扑伏在地上小心地将那纸卷铺开,擎起宝剑挥耍起来。
少年手中宝剑由外向内旋转,只见他右肩一沉,宝剑旋转飞快。少年得意道“沈伯,且看我这招如何精妙?”未待话音落下,硬是将剑柄高高扬起,侧身欲将正旋的剑由下至上挑出。但见剑尖尚未及高处时,少年忽而又是一记后撤,顿时剑柄猛烈晃动起来,少年欲将那剑身连同身体一并旋转起来跃向空中。
岂料,少年这手忽而脱开剑柄,却见那剑自顾飞速旋转,却是朝着少年的脖颈而来。
老者见了,赶忙急声大吼:“少主人留心……”那声响之巨仿佛连院中的大树都被震得晃动起来。
少年也未料到这剑怎的不听使唤,眼见不妙,便赶忙扭身猛转,竟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暗自念道:“这难看是难看了些,但好在脑袋还在粘脖颈上,自是虚惊一场。”
“少主人......可受了伤了?”老者疾身跑到少年身边,不停的揉捏着少年上下。
少年却也无大碍,跳起来便哈哈大笑道:“沈伯,你这声音太大,险些被你吓到!”少年用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道:“不是沈伯这一嗓子,我这剑招可就成了!”少年边说,心中暗想着:“若不是沈伯分了自己的神,这剑怕是已然沾了血。”
“沈伯切莫担心,这招式我熟得很,识得轻重,又怎会伤了自个儿?”少年见老者一脸苦相,便拍了拍自己胸脯笑道。
自又用力一撕,便将那划破的袖子扯下,露出了一只臂膀。老者见了,一边摇头,一边唉声嚷道:“若知轻重,怎会如此伤痕累累?”
“沈伯休要笑我,剑客谁人不如此?”少年得意道。
“少主人莫要嫌老奴多嘴......老奴不知剑客怎地,若是少主人出了什么差池,可教老奴如何自处哟!”
“下回小心便是!”少年抿嘴笑来一声,却瞧见老者手中捏着两封信来,细细瞧去,那外面一封甚是奇怪,便问道:“这是啥信,为何信上‘七’字如此之多?”
老者听罢,自将那信往内襟里一塞,递上下边一封与那少年,说道:“那封是老奴的,这封才是少主人你的!”
少年攒着信,笑嘻嘻地指着老者,讥嘲道:“哦......又是沈伯的诗友不是?”
“瞎闹!”老者将信揣紧内襟,朝那少年瞥来一眼,哼道:“老奴便就这一个癖好,少主人莫管!”
“酸诗腐词!”少年蹭了蹭手,围着那老者一通转圈,大笑道:“是个大娘不是?”
“少主人且看你自个儿的便是,切莫误了大事!”老者拧着脸,点了点少年手中的信,说道。
少年取开信来,上下粗念一番,便道:“凌掌门来信,说他三五日便至!”
五日后,铁剑门外走来一位约摸四十岁样身形高大的黑袍男人。见他青丝云鬓,眉眼上挑,步伐矫健自是个练家子出身。男人手握一只黑色纸扇,扇坠是一块盘金丝的绿眼宝玉;腰间紫金系带上系着一块雕着如手掌一般模样的乌黑配饰。紧随男人身后的是一位身着白衣的翩翩少年,约摸十六、七岁。少年皓齿红唇,面如皎月,颊若丹青。俊美的脸庞上生了一对大而水灵的眼睛。那眼神并不凌厉,反而些许柔媚其中。
白衣少年快步上前,细细打量了四周一圈道:“难道,这便是铁剑门?”少年见男人笑不做声便又接道:“江湖传言云云,却不想竟是如此破败不堪,依我看,爹爹怕是弄错了!”
黑袍男人仍旧笑而不语,摇头上前叩门。
三声闷响之后,一个门童探出半只脑袋,道:“何人叫门?”
黑袍男人上前一礼,说道:“在下于你家主人有约在先,烦请小兄弟代为通传……”话音未落,男子便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与几两碎银递与门童。
“书信给我便是,银钱还请拿回去罢,我这去通传,二位稍等片刻。”门童只拿了男人手中书信便将门阖上。
白衣少年一诧,便觉奇怪,倒是头一次见了个不收引路钱的门子。
不消片刻,门便大开。白衣少年忽而愣了神,不想铁剑门外如此破败,这门里竟是如此景象。嘴里自顾嘟囔起来:“莫不是进了皇宫……”
黑袍男人款身步入,四顾望去。心想的确如江湖传闻,若在铁剑门里走上一遭,便是连皇宫也不稀罕。仅是门廊便已然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奢华至极。绕过门廊来到前庭,庭院正中坐着一方玉砌假山,山顶插着一把金色宝剑,宝剑熠熠夺目迎光四散,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假山后面便是一排玉雕屏风,屏风上刻着八只兵刃。黑袍男人心中一惊:“莫不是‘玄天八绝’?”待男人刚想上前去看,脚下突然汩汩作响,自低头一瞧,却见脚下青灰色的砖石竟沉了下去。寻着水声又望向玉砌假山,竟是从假山的石缝里流出汩汩清泉。清泉在假山上盘转,而后流入庭院下沉的石砖缝中。黑袍男人三两跳步,便至前庭边缘。心想:“着实见所未见,闻所未闻,铁剑门之名,果真名不虚传。”
正待此时,那白衣少年的眼睛已然瞪得犹如铜铃一般大小,自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远处传来一阵啼鸣,还未待白衣少年回神,忽而一只白鹭落在了假山旁,啜饮那玉山缝中滋出的泉水。
“这小小清泉竟能引来白鹭歇息?”少年惊叹道。
门童回头瞥了瞥白衣少年,却径自朝着正前的一扇小门走去,说道:“这里是前庭,少主人说,二位是贵客,应到正庭接待,请随我来。”说罢,门童便推开了那扇小门。白衣少年快步上前,却扶住了门框惊呼:“爹爹,这里竟藏了一片湖呐?”
黑袍男人听罢跟着跨步上前,还未踏入,忽而闻来一阵吵杂的啼鸣声。男人抬头望去,竟是一群白鹭从小门上方飞过。黑袍男人定了定神,跨步向门内走去,竟乍豁然开朗之景,眼前果真有一汪难以望见边际的湖水。于那湖水中心,似有一岛,岛上错落着大小楼阁约莫五六座,远观那最高耸楼阁却足有数十丈之高。再瞧这湖水,清澈非常,湖里游鱼嬉戏,荷花满池,远处七八只白鹭弄荷饮水,好不自在。
“爹爹,爹爹......你瞧那......那仙鹤!”白衣少年跑到湖边,蹦跳着指着不远处两只相互交颈的红顶仙鹤喊道。
若不是白衣少年这一喊,黑袍男人定回不来神。只见男人捋了捋衣襟,朝白衣少年摆手道:“凌儿且来,莫失了分寸!”
门童见白衣少年如此,便发来些许藏掖不住的笑声,自咳了咳,吭道:“二位贵客,请上船。”
白衣少年上了船,四顾望着,问道:“这湖可是归你家主人所有?”
“那是自然!”门童应声道。
“笑话!”白衣少年哼笑道:“这天下山川湖泊皆为千百年来自然雕琢,怎能为你家主人所有?”
门童一边撑篙,一边轻声笑道:“怎地是自然雕琢?这汪湖水明明是我家主人遣人挖凿而成,且能连通江河,汇入大海呢!”
直至船行靠岸,却见白衣少年傻愣得半张着嘴,未敢再多说一字。黑袍男人见了,自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叹道:“如此见见世面也好,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二人还未踏上岸堤,便见一白衫少年迎面跑来。待至近时忽而一记抱拳深躬,正声道:“凌掌门有礼,有失远迎,还望凌掌门见谅!”
此人正是几日前在前庭练剑那少年,此刻身着一袭崭新白衫,笑声朗朗。少年快步上前欲扶那黑袍男人上岸,却见他脚尖只一踮,便凌空飞来,缓落在岸上。少年见此,心中不禁大赞:“好功夫!”
“百闻不如一见,少年俊杰,陆公子有礼了!”黑袍男人抱拳道。
这位陆公子面儿上与凌掌门相互寒暄,实则侧眼打量那位仍躇在船上的白衣少年,暗暗叹来:“好俊的模样!”
黑袍男人瞧出了意思,便侧身一列,抬手摆向身后白衣少年,道:“凌儿,还不见过陆公子?”
白衣少年这才晃了晃脑袋,止住飞思,一个筋斗便翻到了岸上。自是定睛瞧了瞧眼前这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抬手抱拳道:“见过陆公子!”
“哪里哪里,还未请教这位是?”
“正是犬子,此行便想带他出来见见世面,望陆公子切莫见笑才是!”黑袍男人笑道。
“原来是凌公子,凌掌门虎父无犬子,凌公子翩翩少年,此番倒是让我见了世面!”白衫少年赶忙见礼,礼罢请手:“凌掌门,凌公子,这边儿请!”
白衣少年心想:“这家主人好不客气,爹爹身为一方掌门,竟派了个毛头小子来应付,我倒要看看你家主人究竟何方神圣!”
白衫少年引二人来到小岛正中一座两层楼前。此处虽不若其他楼阁高耸,却异常宽大,横竖百步有余,想必是接待贵客之用。推门登堂,眼前十六礅七彩琉璃柱直穿顶梁,梁上鎏金铄银好生气派。往下望去,便是十六支长短不一、大小不同的纯金兵刃分裂两侧,背后悬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弓”、“鞭”、“箭”、“盾”、“匕”、“棍”、“弩”、“刺”十六尊大字。这金光闪闪之兵刃个头巨大,只一把匕首,便足有一人之高。正中尽头坐落一块金灿灿的硕大正方牌匾,扁上刻着“天眷神兵”四方大字,左下角一列小字着先皇落款。这般景象无疑令那黑袍男人与白衣少年足足骇了半晌。
二人被引入大厅正中入座,却见两排八方太师椅均为黄花梨木所制。椅身雕龙刻凤,即便犄角旮旯也毫无毛刺,浑然天成一般。再看椅背,把手四角分别嵌着八颗碧绿翡翠,便是椅子旁边的案几也嵌了无数条金缕银丝,与木纹齐整相间。白衣少年不禁伸手去触,居然没有一丝坑凹,宛如长在这梨木之中一般。
白衫少年欠身道:“凌掌门、凌公子稍事休憩,在下去去便来。”说罢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爹爹,这家主人虽说阔气,可狂妄的很,竟派这小子前来应付,岂不失了大礼?”白衣少年斜眼瞥着那长着金丝的梨木案几嗤道。
“哈哈……”听罢,凌掌门忽而大笑不止。笑声洪亮,在这偌大的厅堂肆意穿行,回声阵阵不绝。
“爹爹这是怎地?”白衣少年打断道:“爹爹受了怠慢,反而这般开怀?”
凌掌门抿了抿嘴,叹道:“凌儿不知,凌儿不知啊!”
“愿闻爹爹详说一二!”白衣少年近身贴去,起了兴致。
“凌儿方才所见白衫少年,名唤陆霄,正是这铁剑门的主人呐……”
“爹爹休要唬我,岂有如凌儿这般年岁的掌门?”白衣少年抢说道,自也不信。
“凌儿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此时,先前那个门童端来茶水。只见那碗盏虽是汝窑瓷器,却是每道裂纹中竟有冰蓝微光散泄而出,配上淡黄色的茶汤,美轮美奂。凌掌门拿起杯子左右打量,心想:“这定是在烧制过程中混入了宝石细碎,当真奢华至极。”一口茶汤入喉,清冽非常。
凌掌门清了清嗓声,娓娓道来:“这铁剑门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陆云所创,这陆云便是你方才所见少年的祖父。铁剑门传至陆霄父亲陆庭手中时,却是慢慢销声匿迹。陆庭一生醉心武学,对这铁剑门的生意嗤之以鼻,不闻不问,以致家道中落。陆庭使得一手‘碎岩拳法’横行江湖,相传此套拳法招式粗陋,却是力道刚猛,拳劲劈山碎石无往不利,与其交手之人无不拜服,可谓一时无两......”
白衣少年托腮问道:“爹爹也使拳法,若与这陆庭相较又当如何?”
“莫慌。”凌掌门拍了拍白衣少年的肩头,继而说道:“那‘碎岩拳法’的确难敌,任你用什么招数,什么兵刃都难以招架。当年松岳派吴友三、断眉观叶眉道人、封龙谷公孙龙、折须派无清道人等一众绝顶高手皆大败与这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少年得志的陆庭已然声名鹊起,此后便愈发变得狂妄得意。只是这段经历止于陆庭二十六岁那年……”
“吴伯伯也打他不过?”白衣少年一脸惊诧,骇道:“那可当真厉害得很呢!”
凌掌门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自也未接话茬,且道:“朝廷得闻江湖中乍来如此英雄少年,便欲招揽入仕。可这陆庭风头正盛,势有问鼎江湖之意,又岂甘屈从权贵?便断然回绝。”
凌掌门缓缓顿住,摇了摇头长吁一气:“江湖之险,尚不及官场之万一啊!陆庭让朝廷失了颜面,如何得了?此后,一众大内高手接连涌入江湖,却仍不是陆庭的对手。”
“这陆庭可当真不得了,竟连大内高手也拿他不下!”听入了神的白衣少年忽而跳起,拍手附和,道:“爹爹快快说,后来呢?”
“后来,大内派出一位与陆庭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子,这女子只一招便打的陆庭没了还击之力……”
“好生厉害!再后来呢?”白衣少年抢说道。
“再后来便有了陆霄了。”凌掌门一边笑道,一边去眼点了点门外,只见陆霄身着一袭青丝锦袍信步而来。
白衣少年意犹未尽,正欲再问,却远远瞧见陆霄踱来,便只得罢口。
“在下失礼,凌掌门,凌公子久候!”陆霄上前抱拳致歉,而后一个退步,正身坐在凌掌门对面的椅子上。
白衣少年再又探眼,自细细打量了一番。此人若说身形也非健硕,若说筋骨也非异奇,乍一看资质平平,却不若习武之人那般。心中自想:“能与爹爹攀谈如斯,想必这陆霄定是有些本事。”听了那段尚未说罢的故事,白衣少年渐渐对眼前这位公子生来十足之好奇。
少时,陆霄差来了两个家丁,欲引白衣少年去那岛上最高的楼阁里赏玩一番。白衣少年本不想去,却闻那楼阁里尽是些珍稀宝贝,花鸟奇兽,便陡然来了兴致,还未告辞便跟跑了去。少年步履轻快,蹦跳雀跃,引来二人忍俊不禁。
二人独坐厅中,相觑而笑。此一行前,这凌掌门与陆霄书信往来已有多时,行程早有约定,自然不再多做寒暄,遂直入正题。原是因凌掌门新练成了一门武功,欲传授与门派弟子,而弟子们武艺不精,根基尚浅,须备有一件特殊兵刃,才不至误伤己身。
“鬼手门向来以徒手击技为武功之基,何以现下需要置办起兵刃,莫不是凌掌门从那拳脚精髓里悟出了一套兵刃上的功夫?”
这凌掌门,便是江湖上声名隐隐的蜀中鬼手门掌门人。常人若只听这名子便不由得心生畏惧,但若是江湖中人言传中的鬼手门,便是另一番样子。此门派之前身便是那名镇九州的擎苍派。三十年前,擎苍派豪杰林立,高手如云,江湖地位显赫。时逢十年一次的朱雀坛论剑,此乃江湖门派济济一堂之盛大集会,与会门派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与其他门派一较高下。老门派推陈出新,新门派展露头脚。便是江湖上风头正盛的侠士、名声远播的前辈皆会在这朱雀台上露一露手,其中不乏一些欲要大展身手,搏一搏名声前途的少年俊杰。且说这比试武艺,自然是有上必有下,有高必有低,面子上一团和气,可这胜败之间难免门暗生嫌隙,更有甚者针锋相对。如此一来,便有了那一团又一团剪不断,避不开得情仇恩怨。
时任擎苍派掌门的凌大为生性寡淡,亦不想卷入江湖是非种种,便只差了一个新入门的弟子上去打打拳脚功夫。这个年岁不过十五的少年入派时日尚浅,武功平平无奇,既连内功法门亦未曾修练,不想竟是一拳打死暮云峰大弟子关胥。这关胥左胸中击后踉跄两三步,忽而口喷鲜血,面相极为狰狞,只听得“呃”得一声闷吭便重重的摔在地上。众人上前,见其面相紫灰、瞪目吐舌,鲜血从耳、鼻、口三处流出,死状极其惨烈。人群中忽有一人大喊,“心脉寸裂!是擎苍密技‘断龙指法’……”此声一罢,在场众人哗然,私下窃窃论道:“这比武论剑,只图个切磋,不想这擎苍派竟使出如此歹毒的武功要人性命,着实蛇蝎心肠。”众人一边窃议,一边望向正端坐台下的凌大为。此时暮云峰掌门——勾月明一个鱼跃跳上了擂台,见来爱徒如此惨死,遂扭头怒视凌大为吼道:“尔等擎苍欺我太甚……”话音未落便抽出腰间那柄寒光宝剑,劲力一挥,那刚刚与关胥比武的擎苍派少年尚未回神,便被这股带着杀意的剑气拦腰劈成了两截。
即便生性再是寡淡之人,得此羞辱焉能隐忍不发?凌大为只“嗖”的一声便跃到了台上,二话没说,一掌便朝勾月明的天灵盖劈去。可这勾月明也不是泛泛之辈,侧身一闪便躲开此掌,刚欲摆剑横划,却是忽而感到一阵刺痛,紧接着便觉喘不上气来。勾月明低头一看,不由大惊,眼见自己左胸正被凌大为的一双手指插进了半截。凌大为面不改色,猛然将手指拔出,只见那深红鲜血正从勾月明左胸中喷涌而出,发来“呼呼”声响。勾月明单膝跪地,将手中寒光宝剑深深扎进地下以强撑身体。强忍剧痛的勾月明面色顿然青黑,双眼外凸,直直瞪着那不带一丝表情的凌大为,愣怔吼道:“我暮云峰技不如人,众弟子切莫枉送性命……爹,孩儿见您来了!”说罢便是一段被拉得奇长地惨喝,而后垂首死去。那凌大为余光扫过暮云峰众人一圈,竟是察来此一众右臂皆绑黑带,应是仍在守丧期间。凌大为慌神顿待,见那死也不肯倒下的勾月明,脸上忽有一丝悔意闪过:“糟糕,中了算计!”自是一把拦住了正欲出手的一众弟子,喊道:“今我凌大为杀你暮云峰掌门,与擎苍弟子无关,我凌大为立誓此生不再出手,江湖从此便不再有这擎苍一派!”话音未落,只见凌大为左手向右猛然一挥,滋得一声,鲜血喷涌泻出。凌大为那右臂有如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向空中,而后重重跌落在死去的勾月明身前。
此后,江湖上果真再也无一丝擎苍派的风声,宛如销声匿迹那般。而远在西川重峦叠嶂之山脉中,却是多了一个名为鬼手的门派。这便是凌大为携自愿隐姓埋名的弟子所创立的门派。此处远离江湖,没有纷争,他们练自己的功夫,却也不知那究竟是不是功夫。历经数十年隐姓埋名的鬼手门,渐渐与江湖割裂。鬼手功夫世所罕见,仅是一招半式的比划也无处寻迹。只知那鬼手的看家本领仍是擒、拿、点、拳、掌。此五种手法可衍千篇,江湖传闻那勾月明所中的,便是肉眼无法跟上的此五种手法相接之极迅招数。但死者已矣,生者隐隐,如何何如,后世再无可知。
“陆公子见笑,凌某这套功夫便也只是普通拳脚,只因力道不善把持,怕弟子们练拳时伤了自己罢了。”凌掌门笑道。
陆霄听罢,眼睛在眼眶里溜了一圈便打定主意:“此事我已记下,不日便差铸造先生与凌掌门细说;掌门舟车劳顿,如若不急,何不与令公子在这湖中岛上住上些时日,赏玩一番?”
“有劳陆公子,门派事物繁杂,不可耽搁太久。”此刻,远处传来一阵吵杂的嬉闹声,凌掌门听了,自又愧笑着抿了抿嘴,接道:“加之犬子顽劣,怕是要扰了陆公子的清净。”
“哪里有,令公子活泼开朗甚是讨喜,且与我年岁相仿,我二人可还尚未结交呐......”陆霄接得极快,却顿了顿声,说道:“何况......这设计兵刃也非一日光景,若不趁手,还需重新打造;无论如何,也是要花上个数……数十日的嘛!”
“这……”
“凌掌门切莫推辞,这打造兵刃期间,姑且在我这湖心岛安心住下便是!”陆霄说罢,又拍了拍手,引来那位满头花白的老者。“沈伯,先请凌掌门去摘星阁稍作歇息,再差膳房准备晚宴。”
“少主人,一共写了八份菜谱,不知今日晚宴选来那一份?”沈伯探头贴在陆霄耳边,说道。
陆霄咳了咳,嫌弃起来:“一并置办!”
凌掌门推脱不过,便也默声应下了陆霄此番盛情。却又侧眼打量起身侧那位老者,见他一脸不紧不慢,听来这陆霄一通铺张亦不做丝毫劝阻,想来也是见惯不怪。凌掌门捋了捋胡须,心想:“此番也好,正巧可以好好瞧瞧这天下第一富商的排场。”
时至日落时分,赤红晚霞翻卷四溅的最后一涌日光跃出了湖面。映着那多彩色晕的波光轻摆着岸头扁舟,远处白鹭乘风而去,独遗一只仍单脚伫立荷畔,用喙拨弄着翅下羽毛。临近湖垣,高耸朱楼映入水中,忽而将那汪湖水染来半片血红。白衣少年扶栏而望,如此美景还是生平头一回见到。自又瞧见那两只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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