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的梦。”
柳砚清的指尖轻点我的眉心,冰凉触感直透灵台。
“你现在,是在梦里。”
“我在做梦?这、这是何意?”
他忽地正色,心底翻涌不安。我踉跄后退,后背贴上石壁,寒意透过衣衫,惊起颤栗。
柳砚清袖袍翻飞间,洞外白雾突然剧烈翻涌,骤雨初歇,天朗气清。他向我伸出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赤竹。”
脚下掠过地府血色的山河,忘川河中浮沉的怨魂伸出枯爪,奈何桥头排着长长的鬼影。刀山火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柳砚清揽着我的腰飞过半空,衣袖为我挡去所有血腥景象。最终降落在一座巍峨的玄色宫殿前,殿前阴气森森,门匾上赫然写着——阎王殿。
我惊讶地打量着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柳砚清眸中。
“为何来此?我们不该先寻赤竹吗?”
他抬手拂去我鬓边沾染的阴气,指尖在触到我冰凉的耳垂时顿了顿:“他就在这里。”
“阎王殿吗?”
我仰头望着高耸入云的殿宇,飞檐上悬挂的青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地府之君,非阎王之子或绝世仙骨不可接任。”
柳砚清的话像判官笔落下最后一划,将我最后一丝侥幸也碾得粉碎。
我胆战心惊地僵在原地,神思恍惚半晌。
“地府君主?绝世仙骨?那孩子……赤竹是新任的阎王??”
我不由想起之前在信州,黑无常带走那孩子时说过的话,以及昨日白无常无厘头的言语。
原来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早将真相摊开在我眼前。
我看向身边的柳砚清,然后没骨气地重重叹了口气。气愤太多次,我竟能平淡如水的接受一切了?
眼下能知道那孩子尚且安康地活着,我已足够欣喜。
可是,真的是好事吗……
双手垂在身侧止不住地发抖,可心里却诡异地平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波澜不惊,底下却暗潮汹涌。
黑云压顶,整个阎王殿笼罩在令人窒息的威压中。我深吸一口气,一把抓住柳砚清的手,触到他掌心冰凉的瞬间,突然发现他纹丝未动。
“不进去吗?”我回头看他。
他凝视着殿门,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那里是阎王殿,只有死者才能去。”
我当然知道。那扇玄铁大门后,是生者不可踏足的幽冥之地。
可我仍固执地问:“我们不是有要事吗?”
柳砚清却沉下眸子,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才轻声道:“我不敢去。”
我挑眉追问:“为何?”
仙人竟会说丧气话?头回见,实属难得。
他没有回答,只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是顺了我的意:“罢了,走吧。”
就在柳砚清越过我的瞬间,我猛地抡起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他后背上。本想给他后脑勺来一下的,可惜这人身量太高,我只得退而求其次。
“牵紧我。”我凶巴巴地命令。
他怔了怔,随即失笑:“好。”
“不许松手啊。”
他忽然转身,将我冰凉的手指完全包裹在掌心。这一次,是他主动握紧了我。
守在阎王殿前的阴兵涌了上来,将我们围在正中。柳砚清下意识将我护在身后,预期之内的打斗没能上演,阴兵似是知晓我们的身份和来历,跪拜行礼,恭迎我们。
踏入大殿,远处御座上的人脸上有短暂的错愕,但很快恢复平静,向我们走来。
我凑到柳砚清耳边嘀咕:“这真是赤竹?星辰才学会走,这都会跑了?星辰连话都说不直,这都……开始工作了??”
柳砚清轻笑,捏捏我的指尖:“确实是他。”
话音未落,那少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冲下玉阶。
“娘亲!”
他奔向我,端庄英气的少年,眉宇间既有柳砚清的清冷,又带着地府之主的威严。我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他,嘴巴逐渐长大。
“你……你已经长那么大了吗……”
“孩儿既为仙骨,与寻常百姓的孩子自有不同。”
“是……这样吗?”
我下意识看向同为绝世仙骨的柳砚清,感觉透过赤竹窥见了少年时期的他,一个没忍住,嗤笑出声。
在两位仙骨错愕的目光中,此生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倘若星辰也在,岂不是一家团圆?”
没人回答我的问题,反而露出些许沉重的表情。
赤竹说道:“此处便交予赤竹吧,爹爹……可暂行离开。”
怀揣着不安,我看向身旁的柳砚清。
柳砚清柔声安慰道:“安心。”
修长的手指圈住我的手腕,我顿时明白了他不会走远,和从前一样,于是稍稍点头。
赤竹领我走向大殿一处的茶台,我们席地而跪坐,他熟稔地焚香、洗茶、斟茶。行云流水,惬意自得。
他正替我倒茶,回廊外有侍从阴兵跑来,看了我一眼,凑到赤竹耳边交代了几句后匆忙离开。
如此生分的母子,还头一回见。
“你……赤竹在这儿,过得好吗?”
“嗯,娘亲不必担心,每天都有一堆公务忙着处理,充实疲倦但很愉快。”
“愉快……吗……”
我摩挲着茶盏边缘,碧绿的茶汤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忽然头顶一暖,竟是赤竹伸手拍了拍我的头。这触感让我一时恍惚,忘了眼前的少年曾经在我腹中待过一段短暂的时光……他掌心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好奇妙的感觉。
“天道倾颓,轮回初始。若想找回与亡魂的过往,需回归来路,重走旧路。”
他果真知道我来此的目的。
我反问道:“我与贺祈源的过去吗?”
赤竹点头:“不错。”
他看向大殿左侧,那里有座青铜浑天仪正在自行转动,星轨交错间发出细微的声响。
“今日天色已晚,后殿有客房,娘亲且在此处歇息,明日孩儿再带娘亲去个地方。”
“好……”
与赤竹道别后,阴兵领着我去到后殿,交代完一切后欠身离去。
一切都如此平常与普通,莫名地,我的心却鼓动得飞快,不安好像快撑破胸口。
“忽然想吐……”
地府不分白昼黑夜,却在时辰到来时产生困意。躺在床榻上胃翻滚得难受,干呕几次,只吐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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