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王隽从小黑屋里出来，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自从她将《第81版确定不改，再改会死人的策划方案》交给阎王，得到阎王、黑白无常以及文武判官的三方的肯定后，她便一直窝在自己的小屋里，开始了漫长的睡眠，甚至连玄鸟外出了三天也不知道。
还是黑白无常从外面出差回来后，感觉地府太过冷清，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白无常见她本就不大的屋子摆满了厚厚的书籍和各类文件，连休息的床榻都摞满一堆，只能容下一个人侧卧的睡势。
在好奇之下，他翻开这些书籍看了看，不是什么《华夏公司法》就是《公司管理条例》，还有什么——
《职场厚黑学》和《教你懂人心》
他眉头紧皱：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呀……
“咦，老白，你看得懂这些文字？”黑无常随意翻了几页，见全是“鬼画符”般的字，便没了兴趣。
白无常“嗯”了一声：“其实这些倒也不难，都是简化的字体，习惯之后更觉得省事。”
“哎哎，你们可不要乱动，不然她起床后找不到又得崩溃了。”玄鸟把黑无常手中的书本夺了回来。
环顾着狭小的屋子，又摆满了满满当当的东西，白无常叹口气：“我看还是再给她配一间屋子吧，那东边的厢房还宽敞些，比较适合她。”
黑无常赞同地点点头，“可不嘛，那地儿是真好。窗外头就是河景，无聊了还能跟孟婆聊聊。”
“哎——那不还是我的屋子吗！”他后知后觉道。
“反正你我的屋子也够多了，多一间少一间又有什么分别？”
黑无常：“……”
白无常见玄鸟瞪着自己，冷眼扫视过去。这鸟自上次自己讲明态度后，便也不装了，看自己不仅不害怕，反倒处处挑衅。
“看，看什么！”玄鸟叫了起来。
只是还未等他们拌起嘴，王隽却坐直了身子，微笑道：“哦？是老黑老白啊！你们怎么来了？”
瞧她一副活人微死的模样，白无常在她面前甩了甩手。
“喂，喂？”
王隽忽地睁大眼睛，将地上厚厚的一沓文件给了他。
“这是我写的新方案，所有条例法规完整且详细，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见她梦游还想着工作，白无常于心不忍。
“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不行！”她瞪圆了眼睛，语气不容置喙。“必须现在马上看，没问题我就不改了。”
白无常只好顺着她。
白无常随意翻阅了下砖头厚的策划书，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忽然他的脸色出现一丝疑惑，加快了手中翻页的速度。
随着他翻页的动作越来越快，脸上的惊异之色更深。
黑无常和玄鸟也好奇的凑上前来，看看她未提交前的“废稿”。
于是，在王隽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三人的脸色越发古怪起来。
每一页，每一行，只写着一句话：“只工作不玩耍，聪明孩子也变傻。”
“你们觉得怎么样？”王隽阴笑着飘了过来，然后眼睛一闭，又睡了过去。
“王王王隽！你别吓我啊！”玄鸟吓到要拿起棒槌来防卫。
白无常神情严肃道：“吵什么，再可怕有地狱的鬼可怕吗？”
“还有，这么久了，你竟没觉得她不对劲儿？”
“我是怕她太累了，想让她多歇会儿的。”玄鸟默默吐槽着，“还有你不也是才发现吗？”
黑无常看着呼呼大睡的王隽，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王隽仍然没反应，纳闷道：“阎王甚至地府的人也没给过她压力，她怎么还这么拼，日日夜夜地赶？”
他担心地问玄鸟：“难道她之前也有这种情况吗？”
“不知道啊！”玄鸟自外出回来后，便跟在王隽身边，一刻也未曾离开过她身边。
这一个月，自己不是跟着她搜集信息写大纲，就是梳理工作任务，分解再完善。搞得自己日日紧张，夜夜焦虑，身上的羽毛也脱落得所剩无几。
这样下去，估计王隽青丝依旧，自己就要毛发秃秃了……
“你若是真在乎她，就该注意到她的异常。”白无常见他不以为意，有些生气地说。
“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面对他的诘问，玄鸟气得跳脚，“上次某人当众找茬令她出丑，她反反复复改了百八十次方案，就怕有什么漏洞。要不是你，她会这样吗？别一副你很支持她的样子，虚伪！”
白无常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玄鸟得意极了：哼，叫你上次自以为是地警告我，你以为你谁呀？你要再警告我，我就——
我就离你远一点！
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黑无常笑着打圆场：“好啦好啦，我觉得眼下最重要的是应该向阎王禀报一声，让她休息一段时间。”
白无常无意地看向还在沉睡的王隽，忽然，他灰白的柳叶眉惊讶地挑了起来。
黑无常第一次见他的表情有这么大的幅度，忙追问道：“怎么了！”
白无常毫无血色的手指轻轻点在她的额头，回波逐渐扩大，荡起她记忆之海的层层涟漪。
他一遍一遍搜查，确定记忆区域没有任何损害。只是，王隽的三魂七魄，未在原位。
玄鸟不知他在做什么，也帮不上忙，只好紧张地在一旁，默默祈祷着她平安无事。
不知过了多久，白无常终于在满脸的疲乏中放下了手。只是他的脸色没有预期的缓和，反而变得更加凝重。
玄鸟惊诧，慌张地问：“她到底怎么了？”
“当神仙真好。”王隽面带微笑，瞳孔失焦。
她两眼痴痴，似是在与空气对话道：“想修仙吗，想长生吗，欢迎来到地府。”
“不会累，不会饿，不会睡，更不会上厕所。我就是当代牛马的最好选择，你值得拥有。”
说完，她便倒下不起，再次陷入了沉睡。
“她应该是掉魂了。”
“掉魂？”黑无常被这个词吓到了。
“不是吧，在地府，还是鬼差，这可能吗？”
“不好！”白无常迅速将细长的手指对准王隽空无一物的瞳孔，灰白的光注入进去，只亮了一瞬后，又陷入了一片黑寂。
他着急地将黑无常的手拉过来，“老黑，你跟我一起，看看她的魂魄在哪里。”
黑无常忙应一声，将手也放在王隽的额头，在记忆之海中搜寻魂魄丢失的路径。
只不过，仍然是徒劳的。
王隽忽睁开的双目清澈如水，只一瞬便堕入一片黑寂。
白无常摇摇头，“她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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