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
阿奶这边还没有缓过神,老刘听到声响,走出休息间,视线注意到两具尸体时心猛地颤了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涌进心头,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越来越近,直至走到担架旁,看到一旁的小豆芽和谈秋宁时,更是心口被压着喘不来气,视线往一旁倾斜,注意到近在眼前的一具担架。
纵使夜晚昏暗,他也还是能认出来,那是他一手栽培、带着出警、临走前行敬礼的小许,他腿部发软,却还是强撑着走回休息间,手里持了警帽走了出来,走到小许面前,盖在他的脸上。
“你是最棒的许有胜,你做到了人民警察为人民,我们都为你骄傲。”老刘拍了拍小许沾满泥水的肩头,一个人喃喃自语地说。
而为你骄傲的代价是永远失去你。
许有胜自幼是村里的留守儿童,父母背井离乡外出打工,幼年时独有年迈的阿奶抚养他长大,阿奶不懂教育孩子,只知道顺着孩子的心意,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渐渐许有胜认识了一群狐朋狗友,每天跟着去网吧,抽烟喝酒样样不落,没钱了就去偷阿奶枕头垫下的钱去网吧包夜,老刘是在一次查网吧时遇见的许有胜。
他见这孩子不是纯坏,只是没有人教导他。老刘主动担起这份责任,经常到许有胜家里探望他跟老奶,让他陪着出去逮网瘾少年、抓小偷,还会跟他讲当年就读警校时苦中作乐的事情,一来二去,许有胜的心里渐渐萌生了做警察的种子,但西城没有条件,他跟着国家政策走,先去当了兵,后来成了警察,回到西城,跟老刘做同事。
许有胜的第一次警帽还是老刘给他戴的,那时也没想过,他最后一次戴警帽也是老刘给他戴的。
随后,一系列动作结束,老刘踉跄着身子起身,对许有胜敬了礼。
救援队长在一旁瞧见已找到亲属,他指挥救援人员将两具担架单独抬到一间,安排了支援人员进行整理,随后走到谈秋宁和老刘面前,如实说:“我们是在人造桥下将他们挖出来的。当时应该是小许背着阿奶,连被找到的时候,依然维持这个姿势,小许他真的很棒,在灾难来临的那一刻,违背自主逃生意识也要救阿奶。”
说到这里,救援队长抑制不住哽咽,“我们推测应该是,在走到人造桥时,泥石流涌了过来,如若小许放弃阿奶,他是有逃生的机会的,但他没有,他紧紧抓住了阿奶,也因此错失了机会。”
老刘掩了掩泪水:“我们应该为他骄傲,他对得起身上的警服,对得起组织,对得起人民。”
剩余三名遇难者再次历时三天三夜也没能搜救出来,其中包括柴遥。
这一夜,谈秋宁一夜未眠,站在营帐外的小溪旁,双手环胸,抬头目光紧紧盯住幕布,临近傍晚时,她看着救援人员一次又一次地摇头叹气,得知消息后抱头痛哭的家属们,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明明心里早就有预感的,但当被一锤定音定死时那刻,还是忍不住地哽咽。
见柴遥第一面时,她嘴角扬起的笑容、自来熟的语气、担心她睡不好让谈秋宁去家里住、明明看穿她跟靳繁的关系却一次没提过、得知哥哥生病时她抱住她说:没事,你尽管去,有我呢,她好像无所不能,总有兜住一切的能力,但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比如她会在掌握不了镜头聚焦时烦躁、剪辑视频卡壳时气得想摔电脑、碰到班里娃娃哭时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如今一帧帧画面如同老式电影结束时的慢镜头,配着舒缓又悲伤的背景音乐,颗粒质感的画面像长轴胶片,在谈秋宁脑海中渐渐由多元色彩变成了黑白纯色。
靳繁静默地走到谈秋宁身边,他没向往日站在教学楼前、宿舍楼旁、逼仄的厨房内一样插科打诨地跟她搭话,任由静谧的夜追随潺潺而流的小溪一般缓缓流着,哽在喉间的情绪在慢慢被放大。
谈秋宁侧眸对上靳繁的眼睛,她知道他心里也不好受。
她从脸颊两侧挤出一个笑容,呵笑一声,说:“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麻绳专挑细处断。”
阿奶、小豆芽、柴遥,她们都是被命运“捉弄”的苦难人。
“未来和明天,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许久,靳繁拖着沙哑的嗓音开口。
话落,两人齐刷刷地抬头,看着终于探出头的一颗璀璨繁星,嘴角不约而同地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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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情况渐渐稳定下来,谈秋宁割舍掉内心的情绪,振作起来,重新架起支架如实拍摄西城的情况,只不过账号的名字由原来的“山城日记”变成了“重建西城计划”。
山城小学早已在泥石流中被冲垮,如今只剩一片废墟,她跟靳繁一起拿着相机重新走了一遍那条逃生道路,写好的脚本在实际记录中,她仍忍不住哽咽,详细介绍了每一个遇难点,铭记每一位因这场天灾而失去生命的人。
“现在给大家看看这个断裂的桥。它是我们逃生那天临时架起的桥,后来我们在桥底找到了小许警察和阿奶,小许警察紧紧抱住阿奶的腿,他是一名好警察,值得我们永远铭记,而阿奶也是一位平凡又伟大的女性,她的故事,我想以后讲给大家听。”
“面前的这颗是发现小樱桃的树,当时被发现时他就被卡在两个分叉中间,是我们山城小学校长柴遥女士用最后的力气救回了小樱桃。
柴遥女士,生于西城、长于西城、毕业后又回到西城,反哺这片养育她的土地,最终永眠于西城,骨血与这片土地彻彻底底地融为一体。”
......
镜头最后定格在原山城小学的位置,远景镜头被拉长,谈秋宁在Vlog结尾处写道:近日收到很多私信,不少人问我会离开西城吗?
有一天,支教会结束,我会离开,但一定不是现在。
我没有因为西城的贫瘠与落后而选择不来,自然也不会因它的危险与重建而离开。
我会等到小柴老师希望看到的那刻,等西城重建起来,等西城再次发展时离开。
小柴老师,你食言了,但没关系,我会替你好好看到西城的发展。
6月初,小张的入职程序走完,再次来到西城,原本约定的三人同行去接他,而如今只有谈秋宁和靳繁了。
见到小张的第一面,谈秋宁将事先准备好的鲜花递到小张手中,身后的靳繁则是抱了他一下,拍了拍他的脊背。
“谢谢你,愿意来西城。”
说这句话时,谈秋宁止不住哽咽了一下。
这句话,原本是柴遥对她的说的;这句话,本该还应是柴遥说的,此刻,却说话者变成了谈秋宁。
而后,三人坐上在镇上租的五菱宏光面包车,小张坐在副驾驶位上,看着窗外的风景,明明才几个月涉足,却早已物是人非,他眼神没个参照物,嘴里嗡合,自顾自的说:“我也是从陕甘那边的山区走出来的孩子,自幼无父无母,靠着福利院长大,走到青江,迷茫过一段时间,我清楚地知道我跟城市里的孩子差距很大,我只能像小孩子学走路一样,一步一蹒跚慢慢追赶。”
说到这里,小张突然笑了一下,“也算是个理想主义的少年,没有真正走出社会,却总是怀有一腔热忱。当我走出去追上城市里同龄人的步伐后,回到故乡支教时,看到山里的孩子,说内心没有触动那是假的。那时是我第一次萌发了继续支教的念头,所幸后来经历一系列事情后,也没能打磨掉的我的理想主义,尤其是来西城走一遭之后,再加上了解了柴遥姐的经历。”
提到柴遥,小张的眸光倏忽变得柔和起来,带着长长的尾音继续说:“柴遥姐的经历让我更加笃定自己想法。有些事情一定要有人做,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谈秋宁靠着座位,靳繁掌着方向盘,耐着性子听小张讲完心里话。
“呼,说出来好受太多了。”小张长舒了一口气,收回视线,回头望了望谈秋宁,又看向一旁的靳繁,“谢谢你们听我讲这些废话。”
谈秋宁被触动,对上后视镜里自己的眼睛,缓了神,视线偏航看向小张,低沉又沙哑地说:“谢谢你,小张,谢谢你的理想主义,谢谢你在此刻依旧义无反顾地来到西城。
你讲的这些,不会废话,而是你成长的里程碑。柴遥姐看得到,也会感谢你为西城做的一切。”
“嗯!会的。”小张抹掉眼角的泪水,而后小张话锋一转,“对了,今天是不是去给柴遥姐销户?”
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个他们最不愿提及又不得不提及的内容上,话音落空许久,谈秋宁才缓缓续上音:“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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