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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见(一)

小说:

胡笳汉月

作者:

五醍浆

分类:

穿越架空

平城一到冬日,风就跟下刀子似的,直戳骨头,带着阴毒的狠劲儿,顺着领间、袖口、裤管……但凡有一丝丝缝隙,便如毒蛇般游进去,噬咬皮肉。

一队黄门缩着脖子候在寿康宫的陛阶前,任寒风刮得眼泪鼻涕横流,在脸上冻成冰碴子,也不敢挪动半分。

宫室内却温暖如春,主殿四角炭盆滋滋地往外冒着热气。

给事中符承祖禀完话,额上已沁出一层薄汗,屏气凝神立在一边,等着示下。

一时间落针可闻。

上首的妇人胡坐于榻,却迟迟没有出声,只闭着眸子,秀眉微蹙,一手支额,指间轻点鬓边,流黄缦缯的宽袖落到臂弯处,露出一截羊脂白玉般的小臂,其上还有几点红痕未褪,含了丝风流的意味。

符承祖盯着地上的蜀褥,一时拿不准主意,只好微微抬首,偷偷觑了眼一旁的师父——大长秋卿抱嶷。

抱嶷却对他摇摇头。他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奉多年,素知她的秉性——越是沉默,越是气极。

“高允、拓拔云怎么说?”沉默的妇人忽而开了金口,语调不紧不慢,带着久经上位的威压。

符承祖一抹头上冷汗,讷讷不敢言。

妇人心里有数,冷哼一声,赫然睁开了眼——那是一双光华逼人的眸子,此时却若腊月冰河般,清冽冽的,直刺人心,又似蛰伏的猛兽,让人不敢小觑。

“年中汾、并、肆、定方遭了蝗,秋收上来的谷子赈出去都不够。他却要仲冬讲武!拿什么支应?好大的威风!”

“啪!”玉手拍案,符承祖只觉心口一跳,身子躬得更低了,心里倒没多怕——太皇太后素来对事不对人。她的怒火不是冲他来的。

抱嶷暗自摇头,两宫嫌隙日深。太上皇帝看似退位,手上的权柄却丝毫没舍得松——前几年亲征柔然,打了几场胜仗回来,眼瞅着声望日隆,而今又突然提出北郊阅兵,恨不能文臣武将都拢在手里,把养母架空。

哎!眼见着下月就是正旦,这年关,难过喽!

来不及多想,就听上首定了调。

“数九寒冬,青黄不接,最易招致匪患。定州不是才遭了灾?叫石洛警醒些。莫让乞活钻了空子,搅扰太上皇帝雅兴。”冯太后嘴角噙笑,眼底的寒意却如室外的天气。

闻弦知意,符承祖领命而去。

负责宫务的王媪适时入内。

冯太后看到她,脸色才缓和了些,一身煞气瞬间消散不少——王媪是她姑母的贴身婢子,而今已年过半百,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娘家人。在她面前,冯太后素来收着点脾气的。

“人接来了?”

王媪尚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脸上仍带着轻浅的笑意,回道:“早到了,是个好孩子。等了半晌,不哭不闹的。只年纪到底还小,刚睡了一觉。而今醒了,太皇太后可要见见?”

冯太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难为她了,这么点大,竟能控住脾气。”

于是殿外挡风的皮挡被依次撩起,一阵清冽的寒风伴着梅香翩然入室。

为防风寒,宫内门窗皆以厚帘遮挡,即使白日,亦显昏暗。

冯太后凤眼微眯,就见一个六七岁大的女童被宫人小心翼翼地抱了进来。

恍如春风拂面,小女郎雪肌玉容,鹅蛋脸红扑扑的,一颗鲜艳的美人痣不偏不倚点在眉心,杏仁眼儿水灵灵的,顾盼间似有星光流转。她微微抿着唇,嘴角却藏着一丝天生的笑意,像是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娇而不艳,媚而不俗。打扮她的人显然也清楚这点,一身桃夭色对襟衫裙,包裹在小小的人儿身上,更显喜庆可爱。

她也不怕人,落地后,见到太皇太后,并无畏缩之态,而是按照魏大母教的,稳住身形,笨拙而规矩地朝上首行了一个陛见大礼。

冯太后暗暗点头,这孩子年龄虽幼,步态举止却落落大方——家里教养得不错。再看样貌,那就更满意了。

她露出一丝笑意,拍拍身侧的矮榻,朝孩子招了招手。

冯妙莲愣了愣,乖巧地上前,像在家里找魏母玩耍似的,爬到太皇太后身边的榻上,挨着她坐好。

“你……”冯太后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小侄女。她兄长冯熙儿女众多,她往常也只留意了博陵长公主所出的那两个嫡子。对这个庶出的二娘,实在没什么印象。

她的目光落在她的额间,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眉心,“这痣,是生来就有的?”

冯妙莲点头,奶声奶气道:“回太皇太后,自小便在的。”

冯太后眸色微深,若有所思。她记得,小皇帝拓跋宏的生母李夫人,眉心亦有一颗美人痣。只不过她那颗是黑色的,而冯二娘的,是红艳的赤色。

本就是要赏给她儿子的,看来冥冥之中,自有缘分。

“家里人怎么叫你?”身边坐着个温香软玉的小女娃,冯太后亦觉心情大好,问话的语气也柔软许多,有几分寻常人家姑侄叙话的意思。

“回姑姑,儿小字妙莲。大名么,阿母说,阿耶还没空起呢!”

冯太后闻言“噗嗤”笑了起来。这一笑,方才朝堂上的凌厉尽数化去,眼角眉梢都融化开来,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哦!那你阿耶可真够忙的!”

能不忙么?她那兄长,其他都好,就是素来怜香惜玉,姬妾成群。自博陵长公主走后,府里没了人约束,庶出的子女如雨后春笋般一窝一窝地往外冒!他哪里有空给小女娃想名字?无非是大娘二娘地混叫着。

兄长风流至此,偏她这个做妹妹的还不好拦着——问就是长乐冯氏几经灾变,人丁单薄,亟待他开枝散叶。呵,这理由!

待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这丫头竟圆润地改口叫她姑姑了?才刚还唤她太皇太后呢!这机灵劲儿,谁能不喜欢!

“我们家最有见识的便是姑姑,要不请姑姑给儿赐个名字?”

这马屁不大高明,冯太后闻言,脸色一凝。

“你如何能想到这些?说吧,谁教的?”

抱嶷和王媪皆有些担忧地看向孩子——贵人的好脾气犹如冬日暖阳,说没就没。冯太后这喜怒无常的性子,就是跟在身边多年的心腹亦畏惧不已,何况一个小小女童?

不想,冯妙莲却咧嘴一笑,大大方方地交代:“魏大母和我阿母呀!她们唠叨了好多遍,要儿在姑姑心情好的时候给自己讨个大名来!不过阿耶却不乐意,说太皇太后日理万机,哪有闲情问这个!”

“哈哈哈哈!”冯太后彻底被她逗乐了。你说这孩子没心机吧,她知道察言观色,顺着你的话风转话题。你说她有心吧,被一个陌生长辈严辞诘问,她想都不想,什么“真话”都敢往外倒。

冯太后微微靠在身后的隐囊上,头一回认真地打量起这个小侄女来。

不得不说,这孩子,生就一副玉雪玲珑的模样,长大了,定然艳冠众人。可这不算什么,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人。她看重的,是这孩子浑然天成、可亲可爱的气度。三岁看老,这样的品貌……她很满意——不愧是魏媪调教出来的人!

冯太后伸手从案上取了一枚金丝蜜枣,递到她面前,笑道:“姑姑老了,想的名字你未必中意。不过,姑姑的孙儿,我们的皇帝,只比你略长几岁,学问很不错。他一会儿下学过来,不妨请他为你取一个好名字。”

皇帝?冯妙莲似乎有点印象。她歪着脑袋想了会儿——记得魏大母与阿母小声聊起过,说这个小皇帝很早就没了生母,偏太上皇帝忙着求仙问道,对他不闻不问,爹不疼娘不爱的,虽做了那人上人,生世却着实可怜。

他也要来这儿?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意——这里一个孩子都没有,人人端肃着一张脸,怪可怕的。终于有人可以作伴啦!

冯太后见妙莲小口咬着蜜枣,眼睛快弯成了月牙,不由一乐,示意王媪将整碟蜜枣都端到她面前,“喜欢就多吃些!”

王媪一边递碟子,一边打趣,“都说外甥肖舅,侄女肖姑,这话委实不假。瞧这孩子,与我们娘娘一样,嗜甜!”

冯太后含笑点头。

冯妙莲埋头专心吃自己的,眼珠子却提溜了一圈——她嗜甜,可更爱辣。她常听阿母念叨,西域传来的胡椒,十数金一罐,数她用的最多!

正说着话,殿外忽而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宫人连忙打起帘子,一阵裹着细雪的寒风卷入殿内。

“请大母安!”少年清朗的声音在殿门处响起,若玉磬轻击,在肃穆的殿内格外清越。

冯妙莲闻声抬头,只见一个身着玄色绣金龙翻领胡袍的小小少年立在光影交接处。

他缓缓走进她的视线——约摸八九岁年纪,如寻常的鲜卑少年般,髡头索发,眉目深俊,鼻梁高挺,刀刻斧裁的脸上凝着一层与年龄不符的霜雪。他身量在孩童里算高的,腰间悬着一柄赤金帽短剑,随步伐轻晃,剑鞘上镶嵌的明珠在昏暗的天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陛下来了?”冯太后眼角微弯,声音里掺了几分殷切的慈爱,“外头冷吧?过来暖暖身子。”

少年帝王缓步上前,玄色衣袍上暗绣的龙纹随着步履若隐若现。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太后身侧的女孩,却在触及她眉心那点朱砂痣时骤然一滞。

冯妙莲亦在打量这位小皇帝,轻易就被他的眼睛吸引——那是一双极漂亮的眸子,琥珀色的瞳仁本该温暖如春阳,他的却似寒潭里的深水,蒙着一层化不开的冰,疏离而冷清——可她却觉得有几分熟悉。

若干年后,当她拂开记忆的纱幔,重忆起初见这幕,才陡然想起缘由。这眼睛——可不就像魏大母养的那只狸奴么?那畜生的招子也是如此,明明近在咫尺,却总让人觉得隔着千山万水,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这是你舅公家的二娘,小字妙莲,进宫陪朕几日。”冯太后执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冷意,“二娘,来见过陛下。”

冯妙莲连忙下榻,规规矩矩地朝小皇帝行陛见大礼。桃红色的衫裙随着动作漾开,像早春枝头颤巍巍的花。

“陛下?”不等拓跋宏叫起,她已迫不及待地抬起头来唤他,提溜着一双圆溜的杏仁儿眼,朝他微微一笑。

满殿宫人皆变了脸色。王媪正要上前,却被冯太后一个眼神制止。

拓跋宏怔了怔。这才认真打量起眼面前的女童来——无疑这是个漂亮的娃娃,雪肌玉容,大眼桃腮,有几分像他幼时养过的白稚。不自觉的,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眉心的朱砂痣上——那抹艳色,让他想起生母李夫人额间的那颗黑痣。

他自幼早慧。母亲被赐死那年,他已隐隐有了记忆。时光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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