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夜
一路疾行,好在路上并未再有什么危机。
等进入肃北境内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可远远看去,城中竟是灯火通明,像是个不夜之城般。
得了传信的军士们在城门口等着,看到萧然之时,一个二个执枪凿地,还有人击鼓打锣,欢迎架势浩荡得紧。
甜钰被这声音吓得困意都没了,撩开侧帘,见不少百姓都驻足张望着。
还有些衣着大胆的少女们,径直朝着萧然扔花束。
羞涩归羞涩,可手里的动作却是一刻未停。
“将军回来啦!大家的将军回来啦!”
甜钰从未见过这等盛况,萧然回京时,她也只是听说了一些场面,虽是震撼但并未有实感,可今日却不同。
她能感受到人群心潮的澎湃,那些百姓对萧然的崇拜,还有他们眼中透出的浓浓信任与喜爱之情。
萧然本想开口让大家回去,可这声势颇为浩大,军士传他口令让百姓回家,可声音像是水滴落入海洋,没泛起什么水花。
及至郡守翁甸出来迎接,人群才终是冷静了一些。
“阿然,风采依旧啊。”
翁甸花白头发,留的长须也是灰白,但神采迥然,身体看上去也非常朗健。
“翁叔,我回来了。”
萧然难得像个少年郎一般,他下了马,朝着翁甸标标准准行了一礼。
“咋的,去了一趟京都,回来同我搞些虚七八糟的礼。”他话虽粗糙,但眸子里对萧然的爱护却是实打实的。
旧部副将们也一一朝着萧然行礼,两边人马一边做着介绍,一边朝郡守府内而去。
翁甸对着还留在城门口不肯散去的百姓道:“回了吧,明日篝火宴,让你们看将军看个够!”
百姓爆出欢呼雀跃之声,漫天的花瓣洒下,人人都洋溢着喜庆欢乐的笑容。
明明已是深夜了,可百姓的热情根本没有消怠分毫。
甜钰坐在车内,神色有些呆愣。
她从不知道原来欢乐可以这般淳朴直白的表达,而且...而且是为一人...
丫丫也感慨道:“将军是这儿的大英雄吧,怎的这么多人来迎,他们都好喜爱将军啊!”
她对他的了解,一直来自传闻,来自揣测。
这般直观地感受着他的光耀,竟让她莫名有些激动。
让她不自觉放松了下来,去感受这些最纯粹,最真挚的情感。
等下了马车,萧然领着她拜见了翁甸。
“我女人,甜钰。”
萧然看着甜钰介绍道:“我翁叔,翁甸,肃北郡守。”
“妾身见过翁叔。”
甜钰未涂脂粉,一张素颜却愣是吸引着众人目光,有些看呆看愣,还是旁人提醒才堪堪醒转回神。
翁甸看着甜钰,满意地摸着自己的灰白胡须,对着萧然道:“你小子真可以,怕是京都最美的娘子被你拐到手了。”
甜钰一时有些愣神,她没想到翁甸是这般性情,这里的人似乎都是直抒胸臆的,没有什么婉转玲珑一说。
萧然虽红了耳尖,但声音却沉稳得很:“当然,本将看中的自然是最好的。”
“你小子还真是不害臊。”
萧然拉着她的手,跟着翁甸朝里走去。
甜钰不知怎的,耳尖也泛起了红。
“行了,今夜太晚,就不留你们多说话了,房间都收拾出来了,你们先去歇着。”
“现在肃北太平得很,你们便休息两日,之后去忙正事。”
萧然用指腹轻抚着甜钰柔荑,还不忘回复:“行,都听翁叔的。”
其他人都被仆从带着去了后院。
甜钰就跟着萧然一路朝府里的后院走去,他对这里十分熟悉,七拐八绕便到了一处幽闭之境。
院里还有一处花园,藤蔓环绕着,里头一片黑。
萧然招呼着丫丫去放行李,拉着甜钰的手便朝着那花园走去。
甜钰看不见,走得小心翼翼,萧然回首,一把将她抱起。
“带你看个东西。”
他轻车熟路,看来这院里人也时常打理,才能一直保持着这模样。
甜钰勾着他的脖子,深夜中只能借着月色看他的轮廓,硬朗却温柔,她一时耳边响起砰砰声,一时竟不知是他的心跳,还是自己的。
及至深处,跟着萧然指引,甜钰看向一处。
萤火点点,在花园草林之中漫漫飞舞。
宁静而自由,它们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探索着,生命短暂,但尽情绽放。
甜钰莫名有些羡慕这样的生命,美得绚烂。
“这是,照夜清①?”
“嗯,我小时候第一次见时还以为是什么鬼火,壮着胆子抓了一只,才发现竟是小虫。”
萧然声音带笑,那一段时光很是令他眷恋。
可很快他声音落寞了下来:“可惜,他们都再看不到了。”
他难得流露出对于亲人的思念,甜钰几乎感受到了那浓郁的几乎弥漫出来的悲伤。
甜钰心中莫名一酸,她自是听到过一些传闻,他上头还有两个哥哥,似乎是因一次奇袭被杀,那时他应该都还未出生,而他父亲也在他十岁那年死在了沙场之上。
之后还要顶着无数压力站起来,背负着萧家世代的职责,去守卫这一方的疆土。
一个小孩一点点在战场上建立威信、建立功绩,是怎样的心性让他支撑下去的呢?
甜钰不自觉抚上他的面颊,上头还有一些近日赶路没来得及清理的胡茬,有些刺手,但甜钰并不在乎,继续轻轻抚着他的脸。
也不知怎得,就是想要安慰他。
“阿然,今后你还会有很多家人的。”
“大家会一起捉照夜清,他们还会缠着你,让你跟他们讲照夜清的故事,让你跟他们讲肃北风貌,你们还会一起游历山川,一起见识更美更壮丽的山河。”
“你们血脉相连,就像你同你的父兄们一般。”
甜钰说的认真,黑夜中一双美眸亮极了。
月色之下,她的眸子美得令萧然心醉。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在什么人面前提起这些话题。
他曾想要同母亲述说委屈痛苦,可母亲自小对他便是冷漠疏远的,他理解,只是有时也会羡慕他哥哥们曾得到过的关爱。
他将一切痛苦化作动力,杀灭敌寇保卫边疆几乎成了那时他唯一的执念。
可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却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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