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橙握住银币,摁到柔软的掌心里,轻微的刺疼让她保持清醒。
她非常清楚陈傲霜为她据理力争的后果是什么。
一心扑在家族事业上的父亲绝对不会允许小打小闹的事坏了两家合作。
她本就是孤女,还从小患有失语症,在沈家已经得到了许多,甚至比很多从小失去双亲的孩子过得要好,不该让陈傲霜为难。
拇指弹出硬币,她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一切放缓,就像剪辑拉片那样,一帧一帧划过,能看到旋转的轨迹,也能感受到这些天她复杂的心情变化。
惴惴不安地等着最后结果。
落到半空,宋霁礼稳稳抓住,放到她面前,语调端得散漫:“正面。”
他打开掌心,果然是正面。
“运气哪差了?”宋霁礼问。
陈橙正想回答,他转身去接球童丢来的三个球,选两个留下。
他忽然转身,拖腔带调说:“我知道了,旺我。”
简单的两个字,撩拨得陈橙脸热。
待到她反应过来,比赛已经开始。
目光随着球移动,落到宋霁礼身上。
他准确判断球下落的位置,反手握排,用力一挥,带动到身体,额前的碎发飘起,露出硬朗的眉骨,打出无人可抵挡的恣意不羁。
一记漂亮的半月球,以最快速度破风直冲,发出清脆一声‘嘭’。
似一颗子弹,会心一击,心脏中枪。
她抓住了藏在混乱思绪里的答案。
或许——
和宋霁礼结婚是她目前能得到的最优选。
-
陈橙在比赛打得最热烈的后半场悄悄离开,一个人沿着满是黄金色落叶的小径回卧室。
走走停停,时而拿手机拍下,时而坐在石凳上研究,无聊地数叶子上有多少种颜色。
沈濯找到陈橙看到的便是眼前这副场景。
她俯在石凳上,拇指在手机屏幕画画点点。
一片简单的叶子在她的指尖下,诞生出十多种不同深浅的黄色,有种难以言喻的怪诞感,但每次看都会被丰富的色彩惊艳到。
对色彩的感知和使用是绝对的强者。
天生的画家,但可惜了,生在沈家。
“小姑。”沈濯打断沉溺作画的陈橙。
陈橙转头,看清来人,淡淡一笑。
沈濯将陈橙扶起来,拍掉她裙摆的灰尘:“地上脏,想画画可以去那边凉亭。”
陈橙用手机备忘录和他交流:「我画很快的。」
沈濯非常有耐心地等她敲字,看完说:“天气转冷,还是要注意的。”
陈橙问他:「小濯你找我什么事?」
沈濯温和一笑:“奶奶今早见我时,想我来问问你对结婚的想法,她担心你怕麻烦不肯说真话。”
陈橙已经拿定主意了:「我今晚会和她说清楚,麻烦你了。」
眼前个子比她高的男人,其实比她年长一岁,他们说不上关系多好,他算是在沈家待她还不错的。
小时候关系更好些,会一起玩,长大之后,他们的话题仅限在家人之间的互相问好,单独相处有些令她不自在。
陈橙在找借口先走一步。
“小姑,宋霁礼也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沈濯突然说。
陈橙抬眼盯着他看几秒,问:「宋霁礼收买你了?」
沈濯摇头。
陈橙:「难道是母亲?」
“都不是。”沈濯淡然说,“虽然说这些不太合适,思来想去,还是想和你说。”
以为他担心宋沈两家生意的合作。
而他出口的话如冬天刺骨的冷风,钻到衣领,沿着脊骨往下,紧贴着皮肤,她僵冷在原地。
沈濯说:“在我还小的时候,我爸妈和叔叔婶婶都有意向把我们小辈送到奶奶身边养,但你出现了,奶奶决定收养你,几乎所有的关心和时间都给了你,每次来老宅,我们只能远远坐着看你霸占着我们的奶奶,我爸和两个叔叔也因为这些事吵过很多次。全家人因为母亲领养你这件事憋着一口气,你出国留学的那三年,我们一家人终于像个正常家庭,一家人没有隔阂的相处,奶奶的注意力也放到了她的孩子身上,我们孙辈也有更多时间和奶奶相处。年初你回来,一切又变回去了,奶奶眼里只能看到你,我们又回到了角落,再也得不到奶奶的关注。”
“听到爷爷决定让你去联姻,我们感觉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在他看来,这是个绝佳送走陈橙的机会。
联姻对象是宋家,奶奶不会觉得陈橙嫁过去吃苦,也很放心。
再有,宋家定居南边最繁盛的城市——江都,和他们隔着千里远,连见面都不是很方便。
陈橙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听到的话,往后退半步,脚跟抵到石柱,又不想出卖内心的慌张,硬生生忍下排山倒海而来的负面情绪。
“陈橙,奶奶的时间也不多了,我们想多陪陪她,你已经霸占我们的位置很久了,识趣地离开我们家吧。”
沈濯狠下心说完所有的话,生怕陈橙不明白他的意思。
等到人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陈橙才敢大喘气,呼吸一次比一次抖。
就在一小时前,她还是有着侥幸的想法。
想着就算不结婚,她也能陪在母亲身边,陪她度过余生,好好尽孝。
沈濯的话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直白地告诉她这么多年占据着他们本该获得的宠爱。
陈橙应该为自己辩驳,为什么他们会这样想她。
她却说不出任何话。
沈家的人和很多普通家庭一样会小吵小闹,但他们的心是齐的,看在陈傲霜的面上,他们也会宽容待她,就算再有怨言也一直没有说。
在她表现出想留下照顾陈傲霜,他们再也无法忍受。
他们感受到的不公不单单是因为她,但获得十多年的偏爱就是真相。
毕竟谁也无法接受血脉相连的亲人对自己的冷淡,获得温情的竟然是个外来人。
所有的所有都在告诉她该走了。
陈橙不知在凉亭坐了多久,眼皮涩疼,眼眶含着冷泪烫到了她,浑身发冷,心里的难受缓和不了一点。
暮色已至,眼前一片乌黑。
如果连色彩敏感的她都觉得黑,此刻的深夜是真的黑。
倏然地。
一道晃动的光闯入。
像火烧纸,烧出的棕色卷席四周,黑布破了一个口。
再睁眼,看到的。
又是一个拥有千万种色彩的世界。
以及,站在光源之处的宋霁礼。
他将灯照射的方向往下压,避免刺到她的眼睛。
沉闷的脚步声逐渐变大。
男人几乎要贴着她坐下,大喇喇地敞着大长腿,挡住一切吹向她的风。
她额前的碎发不会再时不时落到眼睛周围,身子也没刚才冷了。
“大画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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