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忘夏默不作声地扶额,试图安慰自己——兴许是上清境的上仙不谙世事,所以才一问三不知。
“那上仙可知那人身份?”宁忘夏心想,不知道男女老少和高矮胖瘦,总该知道是什么身份吧。天枢阁亭南别院收录着渊国的名册,一查便知。
“不知,”傅洵舟想了想,补了一句:“尊主未曾告知于我。”
宁忘夏:“……”
这烫手山芋她有些拿不稳了。
外头风大,易轩驾着马车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马车内的沉默如雷贯耳,宁忘夏不动声色地撇开目光,无力感充盈全身。他口中的尊主想必是上清神域的某位神君,神君要上仙下界找个人居然什么也不说的吗?
宁忘夏面无表情地道:“找人不难,我会帮忙。但在此之前,上仙能否先留在天枢阁帮我一些小忙?”
一是为了龙脉,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百年前那场相遇她心中念念不忘已是日月可表。如今活生生的人近在咫尺,她可不会轻易地错过。
傅洵舟笑了笑,居然爽快答应下来。
宁忘夏以为傅洵舟会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毕竟他是上清境不染世俗的上仙,一时之间不知该暗喜还是感慨。
“不过……”傅洵舟话锋一转,“姑娘可知这批杀手的身份?”
宁忘夏:“不知。”
他没再搭话。
傅洵舟盯了窗外看了好一会,不说话。马车内莫名其妙再次进入沉寂,宁忘夏捧着茶杯喝茶,腰不自然地坐直了些。
“对了,忘记问,姑娘芳名?”
宁忘夏淡定地回:“宁忘夏。”
原以为他还会问些什么,结果过了半响,傅洵舟没有半点动静。
易轩的声音忽然响在外面:“王爷,天汜到了。”
——
这声算是救了宁忘夏的命,马车内沉闷地无声无息。可能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上清境不同人间,上仙清心寡欲惯了,才显得这般木讷。
守城的将士认得驾车的人,大老远看见就开了城门放行。
灿烂灯火与他们渐行渐远,江上孤舟有圆月相伴。
皓月当空,满街灯火,雕花窗柩间觥光交错,茶肆烟雾升腾。自凌烟台俯瞰而下,人影绰绰,处处人声鼎沸。
“上仙,此处便是天汜城了。”宁忘夏掀起帘子,“既然上仙不知那人,不妨先在城中看看?”
傅洵舟摇摇头:“不了。”
宁忘夏诧异:“上清境不是有术法能寻人踪迹吗?”
傅洵舟平静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奈。宁忘夏猛然记起,神君既然只告诉傅洵舟找人,并没有多说相关的信息,再神通广大也是徒劳无功。
她闭口不言,头扭向一边,故意岔开话题:“回城后,我先查清幕后之人再为上仙寻人如何?”
既然是傅洵舟有事相求,她也有求于傅洵舟,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
不过,她得更先一步查到是谁在幕后指使刺杀一事。
“好,”傅洵舟说:“但切勿操之过急。”
宁忘夏点头,心里默默地打量他。
人流涌动的街道上赫然出现一队骑兵,将宁忘夏的目光吸引过去。
傅洵舟扭头透过帘子的缝隙,看街道上的一举一动。
那队骑兵身着金灰色甲胄,肩头披着艳红色披风。宁忘夏眯起眸子,骑兵后面跟着一队穿着黑衣,手腕绑着银色绑带作护卫打扮的人。
他们骑着马,横穿在长街上。
前面的骑兵是金吾卫,如此招摇过市倒是情有可原。可后面那批人明显是影卫,影卫在没有天枢阁中庭院调令下是不可擅自离开天枢阁的。
宁忘夏叫来易轩,问:“怎么回事?”
易轩摇头,他虽身为影卫的将领,调令却是归另外一个人掌管。
宁忘夏看了眼不远处张扬的影卫,眼底划过冷意。
“他们是你的护卫?”
傅洵舟循着宁忘夏的目光看过去,他注意到易轩腰上与他们腰间有块一模一样的令牌。
“嗯,不过……”宁忘夏声音冰冷,“我的护卫似乎有点不听话了。”
随着马嘶声响起,领头的将士策马横走,导致人群被惊动,行人皆逃窜离去。等到街道人群散尽,只剩下一辆马车,他们缓缓上前。
领头的将士没认出易轩来,大喊道:“前面的,赶紧让开!不然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易轩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金吾卫统领双眉一横,心里不悦,正想往前处置这个有眼无珠的狂妄之人。
后边的影卫忽然整齐地跪下,喊道:“拜见王爷,参见易大人!”
宁忘夏掀帘缓步走出,语气散漫。
“怎么,几日不见,诸位与金吾卫倒是走得近。”
见着马车里的娇俏少女,金吾卫将领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末将该死,竟不知是王爷。”
易轩下马,居高临下盯着那群影卫,冷声问道:“你们在作甚?”
金吾卫统领官位比易轩高,但在层层威压下,硬生生矮了一头。他嘴唇嗡动,要说话却被易轩打断。
“你们说。”
其中一个影卫颤颤巍巍抬头,道:“回易大人的话,中庭院派下调令,派我们前往协助金吾卫查案。”
宁忘夏微微挑眉。
几日不回天汜,城内倒是层出事端。若再晚些回来,渊国怕是要被宫里那位给掀了。宁忘夏心中冷笑着,宫里那位敢情还用上她的影卫了。
傅洵舟也从马车上下来,他也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四周的人见状纷纷警惕,眼里皆是狐疑。
“金吾卫查案需要调动影卫,究竟有什么是金吾卫不能解决的?”宁忘夏忽略四周诧异鬼祟的目光,傅洵舟目光轻轻落在金吾卫将领身上,眼底之意不可觉察。
金吾卫统领见状,上前解释道:“国师殿死去一个弟子,遗失了一把剑。皇上特地派我们前往调查,但金吾卫人手不足,我们便递去了调令,希望影卫能出手。”
宁忘夏斜眼看他,眼里骤冷。
易轩暗中叹气,这统领怕是要完。影卫隶属于摄政王,也就是摄政王的私卫。岂是随随便便能够递去调令的?
果不其然,宁忘夏道:“本王何时允许影卫协助你们金吾卫了?”
“事出紧急,王爷还请恕罪!”统领跪了下来,金属盔甲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宁忘夏本想重罚参与此事的影卫,听到将领的后半句犹豫了。“国师说可能是邪祟所为,不得已出此对策啊……”
——
国师殿弟子横死街头的消息不胫而走。世人皆在传国师殿的弟子是被邪祟吸光精气而亡,归根结底还是皇帝昏庸无能,无法解决龙脉一事,才导致邪祟横生。
淳元帝一怒之下派禁军前往镇压流言蜚语,不但没能堵住悠悠众口,反而让事情越闹越大,迫不得已去请影卫解决此事。
相比起金吾卫,影卫更能叫人闻风丧胆。
是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无云。时至晌午,才得见乌云遮日,寒雪飘零。
天汜街头百姓聚在一堆,高处看只见人头攒动。
不远处忽然传来马嘶声,地面阵阵滚动。两排身着黑色劲装的影卫策马而来,个个虎背熊腰,立在那里就像一尊自带威严的塑像。
“影卫办事,闲杂人等速速离开!”易轩举着手里的影字令牌,话音未落,本聚在一起看热闹的群众自讨没趣,一哄而散。
那具尸体如今还在大街中间,经过一天一夜的风雪肆虐,已经不成人形了。
金吾卫协助围住案发现场,死去弟子的身上冒着滚滚黑雾,方圆四尺的地方死气沉沉。
傅洵舟下了马车,道:“有邪祟之气。”
宁忘夏会意,提醒让所有人小心。她退到一旁的空地上,双手掐诀,取了自己的指尖血在地上画下法阵,落下阵印散着淡金色,她眼眸里深沉。
“非命非命,请尔请命。”
一些零碎的影子走马观花般在法阵中一闪而过。
身着白衣做书生打扮的弟子在夜晚晃着折扇悠闲走过,弟子满脸通红,走起路来跌跌撞撞。
他举着酒盏,对着残缺的月痴傻地咧嘴一笑。
然后咕噜噜地往嘴里灌着酒。
下一秒,弟子手里的酒盏摔在地上,人毫无预兆地直挺挺地倒下。
死状诡异,见不着丝毫的血迹。
金吾卫统领扶着额,皱眉晃了晃头。
傅洵舟敛目沉思,站在那如同一颗松,岿然不动。
宁忘夏看向傅洵舟,随后转头看向众人:“把尸体带回东院,金吾卫回去将国师请来,我要知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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